云州这么大气的名竟特么只是一个乡,好赖倒也不算辱没了一个淡雅的云字,依山傍水,还算有些风光。
五月的云格外懒散,洋洋洒洒晒了大半个天空,这也是这里的好处——还能看见云。这里还有个好处——还有人能有时间看云。高天、白云和晴朗,真是顶绝配的东西,昨日的雨到底已经死在了昨日,今儿的天上人间早没有了一丝它存在过的痕迹。疏落,清明,顶嫩的叶从树尖尖上冒着头,煦光摇碎了一地树影,大影,小影,婆婆娑娑的,看上去,青石板路倒也不再沉默的苦闷。
一条长街,一溜屋檐,这乡,是江北,却也属河畔人家。
长风走街串巷,老街人来人往。
九十八步,九十九步,一百步,从岔口走到街尾的凤琴书店,刚好一百步,一百步的尽头,那一处店门开着,白色卷门拉上去,玻璃门被几垛书稳稳的撑开着,书尽心尽力的抵着门,可也有几摞散堆在台阶上下,漫不经心的挡着路,有三本最上面的书被贴了小广告——包#小#姐,电话×××。。
书很本分,老老实实,扔在哪瘫在哪,可人不本分,到了店门口,那只从长街走过的稳健迈步的脚已经狠狠地踢开了挡路的那垛书,也没见那条腿使多少劲,也没见那人脸上有多气急败坏,可有一本上层的广告书转眼已经匍匐在了店门口的三米远,可见这脚力定是狠狠的了!
脚的主人个儿很高,腿很长,鞋很干净,帽子挡住了半边脸空余一半冷峭锐利的弧度,黑色的裤子配一件黑色衬衣,潇洒又落拓,看起来酷极了,此时,太阳的光线铺满了他的背脊,然而光尽在身后,一丝也照不进他的眼,那是一双带着满满的沉郁狠厉又狠狠克制的眼,一转眸,等波动打破了压制的沉静,真让人担心他会突然抬手狠狠地给人一拳头,而眼下,那终将攥起成拳的手没握手成拳,只在手指间夹了一根烟,爷爷不让在店里抽烟,临进门,他把剩下的烟蒂摁灭在玻璃门上,烟烬飘了飘,谁知道它又落在了地下哪处,那人却已经进门了。
不出意料,店里没有客人,只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趴在柜台上看书,看得入迷没听见人声却看到了书上的人影,刚抬头说了半句"你好,想……"又高兴的转成了"小琛哥!"
聂琛嗯了一声,道一句"你接着看吧"就进了里屋,没一会再出来,已经换了一件黑体恤,云州的暑热来的不算快,可他不耐热,早早地就换上了短袖。
"小琛哥,那个王老板刚走,说是上次的书钱和这次的书钱连着下次一定要一块给了,呶,你看,他把书扔门口了。"小娄宇——那个看书的小孩子放下书,踟蹰着走过来跟他说,聂琛又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这些,只问他"饿了吗?"又道:"等我把书搬进来就去吃饭。"边说边走到门口,整理那些散落在地的试卷小说私厨宝典回忆录,撕掉碍眼的小广告,两摞合做一摞开始搬,这些书除了试卷是新的,旁的都是些二手书,有的封皮都掉了,也不知道还有谁来买?他一摞一摞搬进来,连着昨日下雨放在外边来不及收洇湿的,重重的扔在地上,也不再管它们。
娄宇早就饿了,已经一点半了,早上也只吃了一个素包,这才一会,肚子就敲了好几声警钟了,他知道小琛哥是听到了,顿时害羞的挠挠脑袋,也不说饿了,只乖乖的和聂琛一起出去理络书。
书没一会就搬完了,两人进门,照例娄宇在柜台照看门,聂琛进里屋做饭,当然不是什么精致东西,西红柿切块入锅,翻炒几下也不出锅,倒半锅热水半管面条加最后一包方便面捏碎也随即入了锅,几味瓶里见底的调料加进去做佐料,闷了几分钟熟了入碗,喊娄宇"小宇,来吃饭。"
里屋阴暗,只一扇后窗透过几缕孱弱的光,并着前厅照进的,勉强能看清人脸,一大一小吃着面,不发一言,后街车道汽车鸣笛串巷的手艺人开着大喇叭,人声也喧哗,到处是一副人间值得的样子,呵,有人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谁知道呢,有房住,有面吃,或许也算安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