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音目送舅舅离开，转身回了值房。
上官烨大概猜到了徐世明的来意，方清音毕竟是出身官宦之家的小姐，徐府既知道了她的下落，定然不会让她继续住在皇城司。
他不想她搬走，但也没有理由阻拦。
上官烨等着方清音开口向他辞行，等了一会儿见方清音已经回到座位上去看书了，只得主动问起。
“你舅舅来寻你有何事？”
“无事，只是听说我回京城了，来看看我。”
与上官烨的紧张不同，方清音在认真看书，闻言抬起头平静答道。
上官烨盯着她的脸看了一瞬，那张柔婉的脸上神色平淡，毫无纠结之色，心中绷紧的弦忽地松开，释出几分喜气。
她没想过搬走，她愿意继续住在这里。
“嗯，明日休沐，你今日将这些文书都誊抄完明日就不用来点卯了。”
上官烨唇角微翘，抬手指了指桌角叠放的文书。
“是。”
方清音答应着起身走过来将文书拿回去。
她写字很快，上官烨布置给她的任务也不算多，下值前都处理完了。
晚上，与上官烨同坐在院中用膳，方清音有点不自在，不过好在上官烨并未与她说话。
他跟以前一样食不言，并未因为昨日之事对她的态度有何改变，方清音渐渐放松下来。
用完膳她便行礼告退回房去了。
上官烨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偏房的烛光亮起，那抹倩影出现在窗户上，这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上官烨出来时没有见到方清音。
“方姑娘还没起呢！想必是休沐，多睡了一会儿。”
一念看到他目光流连之处，低声回道。
“嗯，我今日要进宫一趟，她那边若有事，你看着办了。”
“公子放心，小的知道了，定会照顾好方姑娘。”
一念拍着胸脯，对明显比以往絮叨的上官烨眨了眨眼。
上官烨横了他一眼，迈步出了院子。
上官烨刚一离开，方清音就醒了，简单梳洗后，她揣着之前剩下的七两银子出了门。
“方姑娘，您要出门吗？小的驾车送您吧！”
“我只是上街走走，你忙你的，不劳烦了。”
对着热情迎过来的一念，方清音客气地摆了摆手。
一念见她拒绝，也不好强求，便由着她自己出了皇城司。
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生怕方清音在外面出了差池，他不好跟上官烨交代，便远远跟在她后面照应着。
方清音径直去了棺材铺，买了两块松木牌位。
出了棺材铺，她又去了方府旧宅。
旧宅的大门上还贴着大理寺的封条，门头上写着“方府”二字的牌匾已经被摘掉了。
方清音将包裹牌位的粗布解开铺在府门前的台阶上，她理了理裙摆坐下来。
掏出一把小匕首，方清音捧着牌位一笔一划认真刻着。
爹娘尸骨无存，她甚至连给他们立个衣冠冢都没有爹娘的旧物。
方清音一想到这，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一滴滴落在手背上、牌位上。
所以她没有请店家给她刻牌位，而是选择亲自刻，因为这是现下她唯一能为爹娘做的事了。
视线模糊了，方清音抬手抹了抹泪，再下刀时却不小心划伤了手指。
殷红的血珠滴下来，落在了她刻的“父”字上，渐渐渗入了木头中。
方清音不甚在意地吮掉了沁出的血珠，执起匕首继续刻画。
她并不熟悉木工雕刻，待将两个牌位刻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将两个牌位并排放在方府门前，方清音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
“爹，娘，我一定会查清这件案子，为爹爹洗冤正名。”
祭拜完爹娘，方清音将牌位小心包起来，捧在怀中回了皇城司。
一念一直远远跟着她，见她一上午什么都没吃，赶紧去给她张罗吃食了。
方清音将爹娘的牌位供奉在案上，上了香就听见一念敲门给她送午膳来了。
一念很懂分寸，每次给她送东西都只送到门口。
方清音开门接过来，简单用完膳就去了值房。
她早上进出路过值房时都看见门是关上的，刚才问了一念知道上官烨进宫了，便觉得机会难得。
她入皇城司已有半月，每日都有人来向上官烨禀报，她在一旁听着却没有听到爹爹案子的任何进展。
以往爹爹在家中很少提起公事，也不曾说过与谁结怨，她对大雍朝堂百官知之甚少。
但皇城司负责监察百官，卷宗库里有所有官员的档案。
她想知道哪些人从爹爹的案子中得利了，这或许是个方向。
值房门口有值守的侍卫，方清音早就想好了理由，只说是上官烨吩咐她的差事还未做完就骗过了侍卫，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入。
她装模作样地整理着自己桌上的文书，眼尾余光瞄到门外的侍卫并未看屋内，便捧起一摞文书往里屋走去。
掏出钥匙打开卷宗库的大门，方清音拿起一旁架子上的蜡烛点燃，将蜡烛固定在烛台上，给烛台罩上了水晶罩，这才端着烛台走进去。
卷宗库是一个密室，没有任何的窗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上百个书架。
因为这里全是书册，所以防火是第一位的。
过道上错落摆放着十二颗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莹润的光芒，让室内不至于黑漆漆一片。
但要看清书册的文字，仅靠夜明珠的光芒是不够的。
这里禁用明火，方清音手上拿的烛台是特制的，水晶罩上有细孔通风，可以保持烛火不灭，而且即使烛台倾倒摔落，也不会有火星子漏出来。
她做书吏以来，这卷宗库也就昨日进过一回，是她去大理寺前，上官烨吩咐她进去找大雍各邻邦的卷宗。
当时上官烨正在看线报，头也没抬就将钥匙放在了桌上。
她取出卷宗连同钥匙一起归还时，上官烨抬头扫了一眼，并未接过。
“你以后经常要进出的，钥匙就由你保管吧！切记，不可带出这间房。”
她早就想进卷宗库去查线索了，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拿到了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