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旺庆见父亲仍然气呼呼的 , 连忙劝他消消气 , 坐下来等泉柏回来再说 , 说泉柏 只是一时冲动 , 不会抛下一家老小不顾。
"他敢!" 真常恩又吼了一句 , 抬头头看着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小儿媳 , 叫她先回去 , 等泉柏回了再叫她过来 , 免得泉柏怀疑是她到父母亲面前告的状 , 弄僵了 , 工作不好 做 。又叫长子旺庆和长媳万珍回家去 , 免得泉柏怀疑他们 , 坏了兄弟感情。
真旺庆见父亲的话有道理 , 便拉了身边的夫人一把 , 一起起身告了辞 , 走出门去。
胡金枝见大哥大嫂起了身 , 也站起身来 , 劝公公消消气 , 不要多责怪泉柏 , 只要 他回家就行 , 然后跟着大哥 、大嫂一起出了门。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 , 真常恩和方老夫人便听见楼下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 知道小 儿子回了 。方老夫人连忙站起身来 , 走到门口 , 拉开门 , 等小儿子上楼来。
过了一会 , 真泉柏慢慢走上楼来 , 见了站在门口的方老太太 , 知道母亲是在等他 回来 , 便轻轻叫了一声娘 , 走到母亲面前。
方老太太见好久没有见面的小儿子回了 , 显得格外的高兴 , 连忙伸手紧紧握着小 儿子的手 , 仿佛怕他再走了 , 离开自己再也不回了 , 同样轻轻唤了一句 : " 我的儿。" 把真泉柏往屋里拉 。其实 , 对两个儿子 , 方老太太与小儿子真泉柏的感情要深一些 ,这其中有她怜爱瘦弱的小儿子的原因 , 更有小儿子对她百般依恋的原因 。在她进真家
家门时 , 大儿子真旺庆已经长成 , 并且对生母印象极深.而小儿子真泉柏才十岁刚出 头 , 这个从来没有见过娘的儿子突然有她这个娘 , 显得格外高兴 , 更是百般依恋 , 这些刚刚失去了亲生儿子的方春莲对他倾注了全部的母爱 , 因此 , 几十年来 , 他们继母子关系比亲母子还要好。因为方春莲回避了亲生母亲对儿子严厉的那一面 , 给继子的只是爱。
"快坐 , 我崽。" 方老太太把真泉柏拉到火盆边 , 叫他坐在父亲面前 , 又连忙倒了 杯热茶递在他的手上，问他冷不冷 , 又摸了摸他的衣袖 , 问他穿得暖不暖和，
真泉柏对母亲的关爱已经习以为常了 , 笑了笑说已经快阳春三月了 , 不冷了，您 老人家是年纪大了 , 才觉得冷 , 我到您这个年纪也一样，
方老太太边听儿子说话 , 边瞟了端坐在旁边的丈夫一 眼 , 见他黑着脸 , 怕他对小 儿子发脾气 , 又把小儿子气走了 , 便故意先把话题引开 , 让丈夫平了气以后再说话。因此 , 她轻轻叹了一 口气对小儿子泉柏说："娘这些时心口又不舒服 , 那种感觉说痛不 是痛 , 说痒不是痒 , 总怪怪的 , 口里不时冒酸水 , 弄得我吃也吃不好 , 睡也睡不好 , 你大哥也忙 , 我也没麻烦他。一直在吃你爸开的药 , 有时好一点 , 有时又不行。娘想 叫你带我去看一下。娘这么大年纪了 , 也不是怕死 , 可它又不让你好好的过日子。"
听了母亲的话 , 真泉柏叫她多吃点热的东西 , 软一点的饭菜 , 好消化。其实 , 他 很清楚已经八十六岁高龄的老人家已经患了胃癌 , 前几次住院 , 大哥和他一起反反复 复与主治医生商量过 , 在做手术与保守治疗两个方案上他和大哥最终选择了保守治疗。因为老母亲的体质不好 , 人又十分消瘦 , 年纪又大 , 怕她一旦上了手术台再也下不来。但是 , 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 , 这个病情他们一直对母亲隐瞒着 , 让她开开心心地在这个人世走一日算一 日 , 实在不能走了 , 他们也就尽到了做子女的义务 。无回天之力无 论对天理 、人情 、对道义他们都无怨无悔。因此 , 在与老父亲商量后 , 一直到现在由 老父亲给她开中药在吃。至于胃部不舒服 , 那是必然的 , 肿瘤一 日不消失 , 它会一 日 不舒服。 "明日上午我抽空带您再到市医院去看看 , 万一不行再住段时间院 , 打几日针 也许要好一点。" 真泉柏对母亲轻轻地说。他又看了一 眼一直坐在旁边正着脸没有说话 的父亲 , 知道两位老人家把他叫回来 , 肯定有其他话要说。老母亲对自己谈的病痛 , 只是他要谈的正题的序曲。因此 , 他喝了一 口茶 , 打算听父亲说话。
见丈夫仍然正着脸 , 方春莲将右手轻轻搭在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上，轻轻抚着 , 示意丈夫不要动气 , 把恶话做好话说 , 不要伤了儿子的自尊 , 免得儿子又负气出走了。
真常恩理解了妻子的心思 , 他轻轻叹了一 口气 , 平了平心绪 , 看着低头抽烟的小 儿子说："泉柏呀 , 我跟你娘都是看得见九十岁的人了 , 我们真家从我看见的几代人到现在 , 规宗规矩 , 没有人做越格事。到我这一生快走到尽头了 , 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儿孙任何一个人抛妻弃子 , 给世人留下骂名 。你这些时没归家 , 在外头过夜 , 我这个做 爸的不说没得人说 , 也没得人敢说 , 没得人愿意得罪你 , 更有好些人巴不得我这个家 出点事 , 他们好坐在黄鹤楼上看翻船 。好鼓不用重锤 , 我相信我的儿子不苕 , 你在外边不能长久 , 这个家不能抛 , 金枝在我真家做媳妇无话可说 , 上孝悌下慈爱 , 对你更 是百依百顺 , 又给你生了这么一群好儿女 , 个个漂漂亮亮 , 做男人不能为一己私欲而上不孝下不爱 。要有责任 , 要懂得克制 , 更要有为大局 、大业牺牲私欲的气度 , 要像 一个大男人 , 大丈夫 , 要有雄心壮志 。”
霸王别姬之所以千古流传 , 是因为虞姬大义赴 死 , 为的是成就西楚霸王的立国大业。这样的好女人千载难逢, 你更没有这个福分遇到。现在我这个家要的便是男人铁打的精神。而不是柔情弱骨, 你正当年, 四十几岁正是干大事的时候 , 这个家靠你哥一个人撑不住 , 还得要你帮衬 。你这样日不理正 , 夜不归宿, 已经不是我以前那雄心勃勃做大事的儿子, 我的心在痛, 我不晓得我死了以后你兄弟俩个能不能把这份家业传下去。荣恩堂这块牌子你爹交给我, 我一个人扛了几十年 , 忍辱负重呀, 听了几多屈辱的话 , 做了几多屈辱的事, 我终于挺过来了, 把它交给了你们。如果像你这样下去, 这块牌子还能不能交到你们的下一代手上去呢? 如果在你们的手上丢了这份家业 , 我死不瞑目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