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燕京后,先后有张觉及河北山东等地民变之事。张觉本是辽臣,献平州降金为节度使,后又叛金投宋。宋朝自然想得到极具战略价值的平州之地,张觉托庇于宋,宋朝先是将其藏匿,可又迫于金人压力,终将其杀了,函首送与金人赔罪。虽此事没引起宋金大规模冲突,却也叫降军及常胜军寒了心,引得郭药师感慨道:“金人若来索我郭药师,又当如何?”
而因攻辽之役对百姓盘剥太甚,如王黼以“括天下丁夫,计口出算”的法子搜刮了六千万缗,河北、河东、山东诸路百姓受苦尤深。而这六千万缗究竟有多少用于伐辽那也不得而知了,只是经此一事,又逢天灾,以致接连发生民变。
倏忽便至宣和七年,如耶律大石所料,天祚帝在挣扎几年后终被完颜娄室所获解送上京,后降为海滨王,辽国至此灭亡。丁虎也擒住了那戴王,将其斩杀为姐姐报了仇。而此年童贯也得偿所愿,进封广阳郡王。
在这年孟冬之初的一个晴日里,金上京外茫茫雪原中正有一骑驰骋。但见那白马蹄翻雪花奔驰如飞,端的神骏无双,而马上乘客裹着玄色貂裘,更是姿容绝世,所见不是别人,正是萧冰婵。
她单人独骑直奔上京而去,进到城中便向人打听起天祚帝被囚的消息。可她问了半日也未有眉目,遂捡了个瞧着颇为干净的小店而入。
不知那店家似从没见过有这等俊美人物,还是觉出她身上那股不露自显得贵气,招待的很是殷勤,恐有丝毫怠慢。而他连珠般介绍着店中特色,萧冰婵却无心听,只问他是否知道辽帝的消息,见其茫然摇头,便胡乱要了饭菜。
不多时,饭菜上桌,然萧冰婵还没吃上几口,又有人进到店中。那店家见是个身着官服之人,感叹自己这小店今日怎接连来了难得一见的客人,忙赔笑迎上。
那人却不理他,径直走向萧冰婵。萧冰婵自也瞧见来人,不由皱眉停箸,只因来人正是萧骞。萧骞上前恭敬道:“见过郡主娘娘。”辽国已亡,还有什么郡主可言?且从他这叛徒口中说来更没好意,萧冰婵冷冷道:“今时今日还说哪门子浑话!我才进城半日便你被盯上了,你可能耐不小!”萧骞笑道:“无极宗最善刺探讯息,我出身无极宗,这本事可不能丢啊!”这些年他以此等本事为金国效力,倒也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跟他又问:“听闻郡主欲寻海滨王,莫非是想营救于他?”
萧冰婵哼道:“本姑娘是来杀他的!与其叫他在金贼手下苟且偷生,还不如给他个痛快,免得丢尽祖宗颜面!”她嘴上如此说,却未必真实所想。这些年她独走天涯,足迹远至万里之外。虽当些年耶律淳身死,叫她再也无心国事,可偶听得辽国覆灭、天祚帝被俘,终是忍不住回来看看这亡国之君,至于是杀是救,她心中实无定数。
而萧骞也不管她所言真假,只道:“既然如此,便请郡主娘娘随我走吧。”“随你走?该是我送你一程才对!”萧冰婵说着已“仓啷”拔剑在手,今日既撞见这叛徒,自然要除了他。
萧骞见状反而大笑:“郡主是冷千山门下高徒,自然本领不凡,难道我会没把握就现身么?郡主且试试还使不使得内力!”萧冰婵闻言大惊,暗一运功,果提不起一点真气,看来是饭菜中被下了毒,不由剑指那店家:“原来你是他的走狗!”那店家哪知她在说什么,一见兵刃早慌了神,连连恳求二人别在店中动手。
萧冰婵瞧他不是作假,可仍将桌子一掀,娇喝着:“还敢狡辩!”挥剑便朝他斩去,旁的食客自然大乱。她心知没有内力断不是萧骞对手,此举只为声东击西,欲设法杀到门外,借霜月脚力脱险。她这一剑当然没有斩中,而是持剑从那店家身边闪过,同时反手一扯将那店家甩向萧骞怀中,她欲以这店家及众人之乱阻上萧骞一阻,自己则蹿身而起,想要破窗而出。
然萧骞也是久经江湖之辈,见她举动便有预料,立时飞起一脚,将一条凳踢出,直奔萧冰婵后心而去。萧冰婵若是不避,破窗时少不了挨上这下,只得缩身避过。那条凳先她将窗户打得粉碎,直砸进对街店中。一时远近大乱,萧冰婵还想翻窗遁逃,可这一息拖延已叫她再难脱身,跟着便被萧骞闪上前点中了穴道。
萧骞一击得手,笑道:“郡主还是老实些的好,免得受苦!”萧冰婵气急:“你这无耻狗贼,有胆杀我!”“杀你?那岂不可惜了!嘿嘿……你身份大非寻常,啧啧,又有倾城之姿,我何不将你献于陛下呢!”他想着若将萧冰婵这辽国余孽奉上,多少也能换回些好处。
而在他笑的愈发下作之时,忽听一人道:“萧大人,这是闹什么?”萧骞一怔,透过破窗望去,见街上站着一独眼人,不是丁虎是谁!
一见丁虎,萧骞忙出店向其拜道:“参见将军。”说着一指窗内萧冰婵,“卑职正缉拿前朝余孽,故而闹了些乱子。”丁虎顺他手指处瞧见萧冰婵,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不由走进店中,哼笑道:“原来你是!”萧冰婵也瞪着他道:“你这独眼贼还没死!”
听二人对话,萧骞才猛地想起二人也曾相识。丁虎冷笑几声,转对萧骞道:“此人抓的好啊!萧大人,她可否交我处置?”“这……”萧骞很是犹豫,他实不想把这功劳拱手相赠,可丁虎幼时便随阿骨打征战四方,可谓战功赫赫,虽然年轻也算得开国功臣,眼下地位之崇也只稍逊完颜娄室,他既发话萧骞怎敢不听。可萧骞想想,仍道:“将军,此女身份特殊,至于如何处置,卑职觉还需由陛下圣裁才是。”
丁虎一听,沉下脸来:“萧大人莫非不知她与我有何恩怨?不知她叫我受了多少罪?我记得当年她抓我之事,与萧大人也少不了干系吧!”萧冰婵当年抓丁虎只为胁迫陆无樊,此事虽与萧骞实无多大关系,可毕竟是他一行人抓回的陆无樊。
听丁虎提起旧事,萧骞知他对萧冰婵势在必得,虽心中暗骂,可也只得连连致歉,丁虎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可萧骞忽又想起一事,上前悄声问丁虎:“攻宋在即,将军怎不在平州、云州道上统兵,反而回了上京?”丁虎瞪他一眼道:“军国大事该你知道的,自然叫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休得多问一句,可别忘了本份!”丁虎此言是责他越权,萧骞忙又致歉,后灰溜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