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整个上午沈宁他们三个人一直在后山。
隆冬时节天气本来就冷的伸不出手,再加上山风仿似能直接吹进人的骨头缝里似的,更加寒冷的让人恨不得放火将整座山都点燃来取暖。
但秦若薇和乌溪其格两个人即便被沈宁劝了好几次依然没有回去,沈宁让她们两个找一个避风的地方等着她们两个同时倔强的摇了摇头,然后两个人女人看了看彼此,同时微笑。
沈宁在每一座坟包前都停下来说一阵话,敬一杯酒,烧一大捧纸钱。
他将自己厚实的貂绒大氅脱下来让乌溪其格她们两个人披上御寒,只穿一身青衫的身形显得更加修长挺拔。
乌溪其格和秦若薇两个人裹着沈宁的大氅,手拉着手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只是目光却从没有离开过那道挺拔的身形。
当沈宁烧完了纸钱敬完了酒之后,他没有如在燕山上那样一坐就是一天。
因为今年不同,有两个挨不住风寒的女子就在不远处等他。
这一百多座其实都是空坟,黑狼军和关宁骑的兄长们大部分都埋在燕山上,也埋在沈宁心里。
关宁骑的很多人战死在别的地方,沈宁在大野泽也都为他们立了坟。
对着一座座空坟还如此肃穆的祭奠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或多多少有些可笑,可沈宁敬酒烧纸一言一行一丝不苟。
而秦若薇和乌溪其格两个人站在那里心中绝没有什么轻慢之心。
因为她们两个都知道,沈宁此时在祭奠的不仅仅是那些曾经为了保护他而死去的人,还有一段逝去的岁月。
“走吧。”
沈宁拎着篮子走回来,看着两个人微笑着问道:“冷不冷?”
乌溪其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而秦若薇只是笑了笑。
“想不到这里比燕山上也一点都不暖和。”
沈宁笑着说道:“你们两个也是,为什么非得看着我?”
秦若薇接过沈宁手里的篮子,转身往山下走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我只是怕你昧了我的篮子不还我,所以等你。”
乌溪其格同样骄傲的昂起下颌道:“我也是!”
沈宁扑哧一声笑了,心中那一缕阴霾消散不见。
不能回燕山上给兄长们烧一把纸钱,他心里觉得很愧疚。
他不知道自己在大野泽烧的纸钱会不会送到兄长们手里,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们会不会挑剔大野泽自酿的新酒不够味道。
可如果不做这些事,他或许会更加的不痛快。
沈宁他们三个人走了之后,林小松和庄烈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两个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然后相视一笑。
他们手里也提着篮子,篮子里也是烧酒和纸钱。
“其格和忆安很般配。”
庄烈叹道。
林小松笑了笑问道:“另一个呢?”
庄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很般配。”
“你不觉得那小子太贪心了些?”
林小松问道。
庄烈撇了撇嘴道:“你是在替容若担心吧?”
“放屁!”
林小松攥了攥拳头说道:“小兔崽子要是敢对不起容若,老子一拳打烂他的狼心狗肺。”
“只是……容若确实还小些,现在好像争不过她们俩啊。我只怕容若再等两年,那两个也不知道谁会不会已经生个娃出来了。”
“不行,回头我得去找个道观求一道符,先把小兔崽子的那东西封印了再说。”
“为老不尊!”
庄烈瞪了林小松一眼,随即看向那三人的背影。
他抬手在乌溪其格的背影上比划了一下轮廓,又在秦若薇背影上比划了一下认真道:“都是好生养的女人,屁股大,生儿子。”
“你才是为老不尊!”
林小松笑道:“小兔崽子艳福不浅,我真没想到秦若薇这样的女人也会被他降服。嗯,有我当年的风采!”
庄烈喝了一口烈酒,撇了撇嘴。
“小一辈儿女情长的事,咱们就别管了。他们有自己解决的办法,况且,忆安不是个负心之人。”
林小松点了点头道:“他自然是不敢负心的,不然净秋回来能饶得了他?
“忆安,下午陪我去放纸鸢?”
乌溪其格一边走一边说道:“难得都清闲下来,还有秦姐姐,咱们一起去吧,再叫上莺儿。”
秦若薇摇了摇头道:“通闻密探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完,我下午还要和几个档头碰面商议一下。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过年了,放松一下吧”
沈宁装作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山路说道。
“这是军命还是劝说?”
秦若薇理了理额前的发丝道:“如果是将军的军命,我便答应。如果是劝说,那还是算了吧,今年的事我总不能拖到明年再去做。”
沈宁懊恼的看了秦若薇一眼,却不好说什么。
其实从东平郡郓城回来之后,乌溪其格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沈宁和秦若薇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秦若薇看起来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看着沈宁的时候眼神里偶尔流露出来的神采格外的明亮。
那种眼神,乌溪其格能读懂。所以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能输给了秦若薇。
在三妻四妾很寻常的大周,乌溪其格这样的草原女子就更不会觉得沈宁有其他女人是件不可以的事。
“不去算了,我和你去。”
沈宁摆了摆手对乌溪其格道:“就咱们两个去!”
说完举步往前走去,乌溪其格心中一阵小雀跃紧紧的跟上。
而秦若薇看着沈宁的背影忽然笑了笑,轻声自语道:“还说你不是个小家伙?哪有连这种事都赌气的?大丈夫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她摇头笑了笑,随即走向自己在后山的小院。
院子里,二档头独孤胜,三档头李飘峰,四档头邱鱼,五档头冷亦已经在等她了。
秦若薇回来之后众人起身相迎,秦若薇摆了摆手道:“都坐着吧,今天把手里的事都收收尾,总结一下,明年将军有大举动。”
“咱们通闻密探就是为大军出泽打前站的,该安排好的都要安排好,这样过年也轻松些。”
“将军说,朝廷还要第三次东征霍叶,大周的天下必然会彻底大乱,所以咱们也不能总在寨子里闲着了。”
“眼皮底子的东平郡是必然要拿下的,虽然郓城并不难攻下,但咱们的任务就是减少大军的损伤,最好能不损伤。”
秦若薇接过莺儿递给她的香茶喝了一口道:“郓城虽小,却是检验咱们通闻密探的第一战。所以你们都要上心一些。”
“我对你们都有信心,打郓城不过是牛刀小试,但总归要做的漂亮些,不能让山寨里的人说咱们通闻密探是吃闲饭的。”
“大档头放心!”
三档头李飘峰道:“几个月前就埋进郓城里的那些暗桩只等着命令行事,只要将军下令攻城,我保证城墙上没有一个人指挥那些郡兵!”
秦若薇点了点头道:“我直接管着的密探和你手下的刺客会联络,关键……是城门。”
整个下午沈宁都陪着乌溪其格在后山放纸鸢,一起的还有容若和孙老,再加上林小松和庄烈,就在山下水泊边上疯玩。
沈宁第一次孩子一样拉着线绳疯跑,奈何实在没有放风筝的经验所以一开始屡屡掉落都没能将风筝放起来。
容若很厉害,掐着小腰指挥林小松飞奔,不时训斥几句,粗狂的绿林大豪林小松也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哪里敢顶嘴?
一直到天色将暗的时候众人才回到大寨聚义大厅中,当晚众人又是喝得酩酊大醉。
就连秦若薇都被众人逼着喝得两颊酡红,走路都有些摇晃起来。
林容若吵着要喝酒,奈何林小松就是不允,她跑去找沈宁评理,沈宁直接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朱一石的妻子孙氏一直忙活着,饭桌上的酒菜倒是多出自她之手。
这女子贤良淑德,做的一手好菜,而且众人没想到的是她酒量也颇为惊人,最后朱一石被灌得口齿都不伶俐的时候反倒是孙氏站出来帮丈夫挡酒。
来者不拒,一口一杯,吓倒了一片大老爷们,众人不得不挑一挑大拇指赞一句女中豪杰。
已经醉的快人事不省的朱一石这时从桌子下面爬起来骄傲道:“那……那是……你们,你们也不看看,这是谁媳妇!”
众人哄堂大笑,本想取笑朱一石几句,可他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却再次滑进了桌子下面,任人如何摇晃都醒不了。
当夜一场好醉,最后聚义大厅中横七竖八竟然倒了无数好汉。
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雄阔海这五大三粗号称酒量天下无双的大汉,竟然因为自吹自擂被莺儿鄙视,两个人拼酒,一个娇小柔弱,一个虎背熊腰,实在没想到的是雄阔海竟然不敌!
也不知道莺儿那平平的小肚子里怎么就装得下那几斤烈酒,拼倒了雄阔海之后少女脸色酡红的大声欢呼胜利。
那样子和前些日子征服了沈宁的大黑马一样得意……只是才挥舞了几下手臂,少女嘿嘿的笑了几声随即身子一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秦若薇和手下女兵将莺儿扶回去,她自己洗了一个热水澡后也上床休息。
洗过澡之后去了几分酒意,迷迷糊糊间刚要睡着忽然感觉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的摸到床边的长剑,坐起来看向从窗子里钻进来那黑影问道:“什么人!”
不小心碰翻了笔筒的某人尴尬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嘘……那个……我是代表山寨来做家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