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虽被维护,却并无喜悦。
甚至,他忽想快点离开此地……来此,还是自作自受了。
倒是有点不舍,只惦记着,怎么套点有用信息呢?
“杏四兄弟,这些天,我往南飞了很远,却一直没有打听到回堡长……其实,坦白说,大部分时间,我都处在迷路之中。今天能返回来,已实属不易,唉……总之,让你们担心了。”
丁贵佯作羞赧道。
没错,自己所想的理由,便是迷路。
初到此郡,有所迷路,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
“迷路?丁兄弟,你身为行走之人……岂能迷路?”
杏四似不敢相信此说,马上疑道。
“哦,此间地理,我确实不熟。特别是,我头天寻到雁落坪时,眼前竟多出一汪湖泊,却没有问路时,别人强调的一片草地和巨楼,所以,我当时就飞离很远,只继续搜寻。结果越飞越远,渐渐就不知自身处境了……之所以现在能发现雁落阁,还是一大早返回时,看见了真相,才明白过来。那里的湖泊,居然是一位高人的法术所为……难怪,我会寻不到回堡长了。”
因错过雁落坪,而误走冤枉路,这理由,岂不正好严丝合缝?
真话间杂着假话,对方应该不好分辨吧。
“哼,就算那里有大片湖泊,你就不会多问几人?岂有就此飞离的道理……我看你,分明是在说谎!”
太七瞅准机会,马上质疑道。
杏四也皱起眉头,没有发声阻拦。
的确,八天啊,迷路也太久了,有这么傻的鬼吗?
倒是竹八为人忠厚,稍替分辩道:
“在雁落坪想问路,的确较难。我后来也听说了,那里的殷大人法力高强,却行为霸道,哪有旁人敢私自过境,只怕那一片都寻不到一个活物。但是……丁兄弟,你身为行走之人,就算迷路了,也该知道正北方位所在。只要北返,不就很快能走出迷途吗?难道,你身上还未去除回魂封印?”
前面说的挺好,但后面,丁贵完全被问糊涂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漏了什么破绽,且是行走之人的,一个极大的破绽。
回魂封印?
又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到底是什么啊。
还有,该怎么去除呢?
“是啊,丁兄弟,你的回魂封印可解了?”
马上,杏四似嗅到什么味道,也追问道。
“对啊,丁月,扇梧郡应该不是你的入冥之地吧?那你来自哪一郡?是江郡吧?”
太七同样反应过来一般,紧随其后,也诱问道。
对方似乎一下子忘记了二人之间很不对付,居然连声音也温和许多。
丁贵连连被问,心中陡感不妙,只确信一点——定是露了什么陷!
入冥之地?
这有什么要紧吗?
似乎,要紧。
忽记起,项坚曾提过回魂地的概念,莫非,就是入冥之地?
每个鬼物的回魂地,应当只覆盖六个阴郡,与尘界的断魂地相对。魂魄入冥第一时间,进入冥界的所在,一定是其中一个回魂地。同一尘界的鬼物,只会分散到相同的六个阴郡当中。而且,这六个阴郡,可以互相接壤,也可以各自分散开来。但无论何种布局,都不影响鬼物被传送到下一个相同的传送堡。
按丁贵的理解,说白了,似乎与魂期,即入冥前四十九天,能看见的虚幻尘世对应得上。只是,虚幻尘世还会受到冥地海拔的影响,有许多地方,在魂期,也难以得见……倒不好断言了。
诸如此类,当时项坚提了很多,但这些也没什么要紧的吧?
怎么就和什么“回魂封印”相关呢?还与迷路相关?
还有,据项坚称,知晓回魂地的鬼物应该极少,也就土地老爷这类久居冥界之辈,能知其详。
可现在,眼前的三个鬼物,虽不知回魂地,却提到了入冥之地……他们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丁月,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连自己来自哪个阴郡也忘了吧?”
这时,太七又催道。
对方脸上已显出急不可耐,似想看一出好戏!
“哼,我……我当然来自江郡,可这和你又有何相关?你一再恶语相向,对我无礼,是不是真以为我手软好欺……那我再不会容你放肆了!”
丁贵一反常态道。
显得怒不可遏,连手臂也抬起,一根手指直指对方眼前,颇显霸道。
这便是对方出招了,自己偏不去接,只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再有不中听的话,就要动手的样子。
也是无法,就像是被别人拿住了什么把柄,而自己却不知是什么。
然后,心中很虚。
所以,忽然展现强硬的一面,或能稍稍威震一下,快要站到同一战线的三个兽人鬼。
此怒,似乎是必要的。
“你……哼……”
太七果然被吓住了,难以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杏四似见不妙,稍移脚步,便将太七半挡于身后,安抚道:
“丁兄弟,稍安勿躁,太七兄弟就是过于直率,嘴上也无把门,你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要不这样,刚听你说,已飞行了数天,少有歇息,不如现在,你便歇休去……就去二层的贵宾室住下好了。待白五堡长回来后,我们在唤醒你,如何?”
什么情况?
白五保长?
这个称呼,可不能随便乱叫。
丁贵自然看出来了,杏四已经明白惹不起自己,所以便有了和稀泥的想法。
而且,对方除了和稀泥,最重要的,只怕是要支开自己的意思。
这才起口角,便要支开自己,不就是想私下商讨那什么“入冥之地”及其自己的破绽么?
哼!
不过,倒挺合自己的意。
这种事,也只有窃听时,他们才会吐露实情了。
倒想看看,自己到底露了什么破绽!
丁贵稍思一瞬,便将对方意图看穿,只疑惑道:
“白五堡长?你没叫错吧?”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倒忘了告诉你一声,白五兄弟,已于数天前,被刀大人认命为团扇堡的代堡长。就算三哥回来,他还会位居副堡长之职。你不是与其关系颇善么?那更好,白五堡长要是知道你已回来,必会欢欣无比的。”
杏四温和地解释道。
似乎方才的小小对峙情形,完全没有发生过。
可在丁贵眼中,对方假惺惺的样子,实在恶心。
白五出任堡长,还是被刀老虎任命的?
那刀老虎呢?
这些重要的信息,就刚才言及回三之时,对方便能道出。
居然现在才说,岂不就是有意想瞒过自己?
太七不提,倒罢了,可竹八和杏四也不提……哼,他们果然居心不良。
“白五兄弟上哪了?还有刀大人呢,又在哪里?“
丁贵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接嚣张道。
语气很生硬,很大声。
反正对方的猜忌之心再难避免,自己顺路至此,也顾忌无多了。
再说,凭着二人关系,还叫什么堡长,白五兄弟便足够。
毕竟,对方越在意自己与白五的私交,就越要在他们面前显露出来。
果然,面前的三个兽人鬼听了,纷纷皱起眉头。
连态度稍好的竹八,也再次冷脸相对。
太七就别提了,直接背过身去,似再难掩脸上的不愤之色。
只有杏四稍露不满之后,很快便镇定下来,从容道:
“刀大人匆匆回来过一次,只是稍作吩咐后,当天便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去向。而白五堡长一早便去大龙山中转大狱了,据说有重要事情,急待商议。不过,他黄昏之际,必会返回。因为之前三哥过去议事,也是如此规矩……丁兄弟,就请安心歇息吧。对了,这两个包裹里已带回大量酒肉,待会装盘好了,我会亲自给你送过去一些。”
这也太客气了。
杏四明明养尊处优,目中无人,何时变得如此贴心了?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吗?
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岂能再赖在此地?
“既如此,那我便去歇息了。正好,我也惫懒得厉害。”
丁贵顺势道。
他心知,若再留下来,只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很明显,他们想要开个小会。
而核心之议,必然是如何算计自己吧。
议吧议吧,待弄明白了原因,自己早一步飞离便是……连刀老虎都无缘再见,那这里可没任何值得逗留的理由了。
下一瞬,丁贵便直接飘出洞府,又飞到二层,红白小手却留在了原地。
他没去别的贵宾室,偏偏进入了当中的项坚洞府。
洞口的机括木门尚且完好,只是洞内却一片狼籍,早不复往日的“奢华”。
兽人鬼便是给自己这种印象,眼下的场景十分吻合。
除了没有创造力,他们的破坏能力倒是惊人。
无论大木头,还是小木片,都被“肢解”过,原本精心布置洞府,早已零碎,不忍直视啊。
扫视完毕,颇感痛心,丁贵抬脚稍踢,一块较大的木板,便被置于洞府当中。
他当即盘坐其上,将心思都集中于红白小手的感知之上。
这时,果然有交谈声传来。
“杏四兄弟,怎么样?你还不信我吗?你口中的丁兄弟,一定来路不正,身份有疑!”
这是太七的声音。
“嘘!”
杏四却异常小心。
“放心吧,这么久了,姓丁的肯定已躺下了……相隔这么远,我们顶多小点声便是。”
太七又安慰道。
“我看太七说得不错,这个丁月,若连回魂封印也未去除,只怕……”
这是竹八的声音,稍显理性……虽没继续说下去,但下文必是不好的怀疑之意。
“其实,你们的怀疑,我早就有了……你们可知道,我早就注意到,姓丁的身上颇多古怪。他的天生神力都不算什么……算了,多说无益,只要他还在堡内,我们就不要再刺激他。”
杏四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什么实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