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抠了抠被蚊子咬过的地方,又抱着自己接着睡了。
看着她脖子上面的蚊子尸体,我轻叹一声:“小蚊子,你这又是何苦来哉?这么小,却偏要跑来吸人血,一巴掌就丢了性命,值得吗?”
我曾经问过爷爷这个问题。
爷爷笑着说:“你又不是蚊子,又怎会知道蚊子是怎么想的?也许蚊子自己觉得值得呢?就像那飞蛾扑火一样,明知必死无疑,却也要不顾一切,那是因为光明和温暖是飞蛾的信仰。至于蚊子,鲜血也是它们的信仰啊,为了信仰而努力奋斗,不顾一切,纵死也无悔啊。”
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在爷爷说过之后,我特地观察过飞蛾和蚊子,发现它们为了火焰也好、鲜血也罢,确实是义无反顾、前赴后继的。
所以我大概懂了。
火焰和鲜血是飞蛾和蚊子的追求。
它们尚且如此,那我们人呢?
我不知道我在她身旁蹲了多久,腿都有些酸麻了。
我也不知道我帮她驱走了多少只盯上她的蚊子,总之每次在她无意识的下杀手之前,我都会赶走那些蚊子。
夜愈深沉,风愈阴冷。
好几次我张开嘴巴都想要唤醒她,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我又不能一直守在这里。
她也不能一直睡在这里。
在这里睡一个晚上她明天肯定会生病的。
我回头看了我的小平屋一眼,我想不如把她抱回家里吧。
说做就做,我拿起椅子下面那个酒瓶,然后小心翼翼的拦腰横抱起她,往我的小平屋走去。
我用脚推开门,顺手按亮厨房的灯,把她抱进我的小卧室里。
借着厨房泛黄的灯光,我将她轻轻放在我的床上,将那个酒瓶轻放在一旁的小书桌上面。
做完这些,我并不觉得累,因为她真的很轻,轻飘飘的恍若无物。
然后我重新回到了厨房,反锁好门。
再次返回床边,我静静的看着睡得很死的她。
仔细的端详了她好大一会,做了很大一番思想斗争,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脱掉了她身上的黄色小外套和她的黑色小高跟鞋,将她的身体摆正,给她盖上棉被,一再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做完这些我忍不住松缓了一口气,毕竟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那是件很漂亮的黄色小外套,我轻轻的抚摸着它,感受它的柔软和温暖,还有淡淡的清香。
我拿过一个衣架撑好,挂在简陋的衣柜里。
她那双黑色小高跟鞋子,也挺好看的,只是上面布满了灰尘。
我过去推开角落里的小卫生间的门,尽量不弄出任何声响。
将挂在墙壁上平时用来擦鞋子的抹布用水打湿,然后把她的高跟鞋子擦得干干净净的。
对着灯光照了照,在确定了没有一点脏污才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边。
我想她醒来看见鞋子这么干净,一定会很高兴的。
爷爷常说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春之际在于晨。
所以每天一大早上,每一个人都要用一个好的心情去迎接新的每一天。
我轻轻的搬来爷爷的编织小藤椅,放在床边,轻轻的躺下去,尽量不弄出什么声音,以免吵到她。
然后我侧着脑袋,静静的打量着她。
她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为什么要喝得这样醉?
难道她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老和尚爷爷跟我说过,酒是穿肠毒药,喝多了会使身体和神经日渐麻痹。
真奇怪,为什么人们总要去做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的事情呢?
为什么就不能去好好的爱自己爱别人呢?
爷爷和老和尚爷爷常对我说:“一个懂得自爱的人,才会懂得怎样去爱别人,也才会懂得怎样去享受生活。”
我笑了笑。
这话,我觉得贼有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我没有指望过任何人会心疼我爱我。
在爷爷走后,我就更不敢奢想了。
但没有关系,因为我会自己好好爱我自己的。
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自己来扛。
如果有一天,实在扛不住了,那我就和这个世界说一声再见,然后去和爷爷奶奶他们团聚。
看着她醉梦的模样,看着她俏皮的小鼻子和优雅的嘴唇,我很想去摸摸。
当我再一次伸出我的右手,只差那么毫米的距离,却始终不敢碰触到她。
我的手就那样在她的脸前纠结了半天,额头和手掌都冒汗了,可就是不敢。
我觉得这样是很不对的,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和亵渎。
深呼吸,我缓缓把手指移到她的鼻子前,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均匀而芳香的气息,缓慢而流畅的从鼻孔里淌出,流经我的手指,有点痒,但痒得很舒服。
我的食指就那样停留在她的鼻子前面许久,直到有些酸麻了才收回来。
这时候她转了个身,面朝内侧,背对着我,也顺带着卷起了棉被。
我急忙起身轻柔而小心的帮她把棉被再次盖好,检查完没有任何漏风之处后又回身躺在藤椅上。
看不到她的脸,只有她那一头乌黑而细腻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开来。
我俯下身去,凑近她的头发一番细嗅,她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清幽而淡雅的香味,就好像茉莉花的味道,让我有些沉醉。
我忍不住闻了许久,直到脑袋晕晕的,当我突然意识到这样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和亵渎之后,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怦怦的狂跳着,差点爆裂开来。
深呼吸。
每当紧张的时候,我就会做深呼吸,情绪自然就会平稳下来。
看着她的侧脸,我的心里有一种异样而快乐的感觉。
为什么我刚才没喝酒,却有种沉醉的感觉呢?
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时我想到了她的酒。
我过去拿起书桌上那个几乎见底的酒瓶,上面的字我都认识,爷爷教过我,叫枝江大曲。
瓶盖已经不见了,我凑近瓶口试探性的闻了一下,一股浓烈刺鼻的香辣味顿时汹涌而来,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