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黎城附近村镇掉落天外来物,陨石巨大且附有刻字,上面内容预示太子将弑父杀弟,离皇下令诛杀陨石周围方圆百里所有的村镇百姓,一时间人心惶惶。
前些年由于政见不合父子离心,太子被发配戍边,这两年才有所缓和可时而归京,陨石预言虽不可尽信,但离皇终究忌惮上了太子,而后又生怪事。
据说禅莲使者献贡途中于冬日大雪得见天降佛像,使者将佛像献给离皇,却突发诡异事件,佛像开口便言“太子弑父杀弟”。离皇一听,震怒之下用天子剑一剑斩之!竟遭到反噬,陡然老了十余岁。
这一连串的离奇事件让离皇不得不震惊惶恐,天玑邝月宫惨遭魔修屠戮,幸门下首徒幸存于离王宫,元之凌建议要离开京都,迅游各地避祸。
此时窗外暗沉沉的云层散去,皎洁的明月和璀璨的星辰为万物散落清晖,在雪地折射出绚烂而耀眼的光泽。
身旁的小犀牛散发着极为冰冷的气息,比大雪风霜还低几上几度,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离他远远的才好,白宸舟向他投去万般谴责的控诉目光。
容凉从阿令那借来了应对一体多魂的法器将国师的魂魄抽离开他的身体,虽然那时漆姬帆一直在昏迷当中,但是醒来后确是她在陪着。
如何做到她也不肯解释,所以漆姬帆又生了闷气。
如果说平时的小犀牛是不容亵渎的高岭之花,眼下就是又臭又硬的大黑石头,不仅冷冰冰寒气外漏,而且绷着一张凶巴巴的脸让人看着就不好接近。
白宸舟盯了他好半晌,怕又刺激到对方脆弱的小心脏,犹豫几番,琥珀色的眸中莫名复杂起来,还多了一丝怜悯:“你洗澡是不是水很快就凉了?”
“…洗澡水?”闻言,漆姬帆眼神古怪地看着她。
说到这个话题,坐着慢慢吹热茶的邬童脸上莫名流露出哭笑不得的意味。
这时,白宸舟走了过去,自顾自倒了杯茶又走回来原位,这番举动让漆姬帆误以为是给他倒茶给他,却没想到她直接拿着温烫的杯子贴在他脸上。
没过多久冒着热气的茶就凉下来,白宸舟用唇试了试温度觉得刚刚好。
看样子漆姬帆除了体质寒凉些也没什么大事,打了个哈欠眼角逐渐漫起水雾,白宸舟喝完茶道:“时间不早了,明天见!”
“我送你。”漆姬帆用手指勾了下她眼角盈出的眼泪,体温似乎恢复到往常,熟昵地推着小舟的肩膀往外走。
白宸舟还不太习惯被这么对待,但正好有话想聊,便点头道:“也行。”
没眼看,邬童默认自己是个大电灯泡,也不曾开口打扰他们,理智地同她保持距离,否则以漆姬帆对白宸舟那纵容宠溺的态度,敢跟他争怕是要被当情敌做花肥埋了。
因为没看路他们不小心撞倒了个盒子,盒子刚巧没上锁就掉出里头的事物,是一枚盈绿通透的玉佩。
她隐约觉得熟悉。
因为她好像曾经在哪里看到过,或者是见过相似的玉佩,只是有关于玉佩她见过的款式模样千千万,印象不深的,她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
漆姬帆立刻停下,将玉佩收起,还小心翼翼看了看白宸舟的神色,见她毫无所觉心中松了口气。
在白宸舟凝视之中,安置好盒子的漆姬帆突地绽开一抹笑意,破开与生俱来的冷厉气质随之柔和不少,就像少年那般清新爽朗,高兴得甚至有些傻里傻气。
白宸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难得见他这幅模样,不由自主地端详了一会,这幅画面却记在心里很久。
其实漆姬帆五官生得精致,不笑的样子就高不可攀深不可测,如今笑盈盈的模样竟然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暖心,纯真得像个得到宝贝的小孩,眼睛好漂亮,笑起来有微微的梨涡。
如果他常这么笑,没有那么冷心冷情,脾气再好一点的话……
也许是小舟看得久了,漆姬帆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他深深垂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接着开口道:“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外面下着小雪,夜风徐徐,夜空中隐隐可见繁星。
白宸舟沉声道:“此星象名唤荧惑守心,天下将乱,不是皇帝早死就是太子被杀。”
“难道太子弑父的预言是真的?”漆姬帆语气有些困惑。
“未必没有人为因素。”白宸舟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垂眸藏起怀疑的心思。
漆姬帆看着小舟,眼里仍有不甘:“你在担心他么,四殿下可正陪着离皇到处迅游。”
白宸舟非常冷漠无情地轻嗤了一声:“若他只跟洛吟客争我不担心,陛下会选择洛怜辞,可现在这情况我不得不担心。”
“毕竟他们若想扶植洛吟客做个傀儡皇帝上位,必然觊觎离皇陛下的性命,巡游正是下手的天赐良机。”
朗朗月色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樊横撤了在她身上下的咒术,最近这段日子是睡得香甜,可总是很容易感到疲倦,例如此刻就困极了,脑袋突突地疼,全凭借意志在苦苦支撑。
“如今对太子形势很不利。”漆姬帆皱了皱眉,神色冷淡,“元之凌控制着离皇迅游的路线……”
白宸舟点点头,她又打了个哈欠,漂亮又凌厉的眉目间皆是疲惫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前方,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再次有意识是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托住了她的脸。
白宸舟拍拍脸,妄图让自己清醒些,却反而觉得更加疲惫,浓重如墨的困意阻碍了思考,行为方式更趋于本能。
“上来吧。”漆姬帆忽然蹲下,担心她不肯默默补充一句,“又不是没背过你。”
她良久未曾言语。
虽然知道对方心思不纯,可是她就这么一个好朋友。
漆姬帆认真说道:“我知道你对我没那个意思,以后我把你当姐姐宠,你就把我看做有点重要的有用弟弟吧。”
以前对他说过:我挺想跟你做朋友的,你别喜欢我了,以后叫姐姐,我罩着你。
思考得有点费力,而且太在意就是自己矫情了,犹豫片刻,最终白宸舟还是被他稳稳托在了背上。
上次也是个深沉的夜里,孤零零的,小犀牛的陪伴是照亮黑夜的光。
反应了一会,她后知后觉地反驳:“不重要的废物弟弟。”
漆姬帆顿住脚步:“你再说?”
“不重要的废物弟弟。”白宸舟慢慢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居然缓缓地笑了。
漆姬帆又一次做了个想要把她从后背摔下去的动作吓唬小舟。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语气中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白宸舟笑着在他耳边故意说:“不重要的废物弟弟!”
就这么玩闹了一会,漆姬帆始终没有让小舟感到难受。
“我过去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会给一个比我小的女生当弟弟。”也没有想过,原来信誓旦旦说出的话,竟然会被自己打脸。
白宸舟开玩笑回怼:“弟弟不行就儿子,我不介意承担你管我叫爸爸。”
漆姬帆没有接话。
她这样有距离感又亲昵的称呼,似乎都在提醒着两人只是朋友。
小犀牛步伐缓慢,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面颊有些发红,白宸舟看着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问道:“你有兄弟姐妹吗?”
漆姬帆微微勾起唇角:“忘记了,家中老父只我一个儿子。”
家有不能离儿的老父的小犀牛。
“我有姐姐。”
“我知道的。”
“我姐姐背过我,因为我们俩惹祸被老爹赶出家门了。”
漆姬帆微感震惊:“然后呢?”
她闭了闭眼仔细回想:“姐姐带我去找地方疗伤,当时我光着一只脚丫子,后山的藤蔓成精了把我的一只鞋子给抢走了,那时脚腕骨折,我年纪小只知道哭也不会解释……”
小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老爹那天可凶了。”
“现在无论是谁凶你一两句,你都可以毫不顾忌地凶回去。”
白宸舟笑了,没好气道:“可你生气时特别可怕,就凶巴巴的吓唬我。”
半晌后,漆姬帆开口语气沉沉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凶了。”
“我才不相信呢。”她轻声说,“以前总是睡不好觉,现在是一股脑的全补上来,动不动就睡着了,但也不会睡很久。”
她疲惫困茫地将头靠在他的脖颈处,呼出的热气扑向那片肌肤,忽然转头换了个方向喃喃道:“我希望……陛下不要死。”
离皇只要不死,就永远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其他人即便力量再强大,政治方面的脑子加一块也比不上一个他。
不要死,千万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