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我要回老家了！”
随着吴智慧那铿将有力的话从她房间里传出来，佟欣欣和杨帆两个人便心生紧张和迷茫。
自妞妞出生后，每次吴智慧不高兴了，她便会抛出这样掷地有声的话。如今，已经不知道是吴智慧第几次说这样的话。
而对于杨帆和佟欣欣来说，每每听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无疑就是晴天霹雳。他们小夫妻两个人总会吃惊地面面相觑：妈妈回去以后，我们的妞妞谁来照顾？我们两个怎么去上班？如果不去上班、又怎能养活这个家？
佟欣欣和杨帆很难想象他们夫妻中一个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日子，感觉生活和房贷的压力随时会把他们击垮。
每到这个时候，杨帆不是去详细了解妈妈和妻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笑眯眯地走到佟欣欣身边，双手拥着她，对妻子商量：“欣欣，我知道你好脾气。我妈脾气不好，她一不高兴了，她就要回老家。她回去了，妞妞怎么办啊？再说了，她这么大的岁数，从老家这里来帮我们照顾孩子，很辛苦的。你就随便对我妈说几句好话、让她开心开心吧。”
“好话？我怎么说？”佟欣欣吃惊地看着杨帆。
佟欣欣懵了，心里也开始害怕起来。是啊，自己这个性格强势如虹的婆婆已经多次明确表示自己要回老家了，很难保证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万一她这次真的回去了，妞妞谁来照顾？自己怎么去上班？
“……或者，你向我妈道个歉吧。”杨帆又思索片刻，和佟欣欣商量。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怎么道歉？”佟欣欣再次疑惑地看着杨帆。
杨帆温暖的眼神让佟欣欣慢慢开始思索怎么“道歉”。
佟欣欣说不出口，毕竟佟欣欣之前的成长过程中没有经历过这些。
思来想去，佟欣欣拿来一张白色纸，在杨帆的见证下写道：“亲爱的妈妈，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你不要生气，要原谅我哦……”
于是，杨帆便满意地拿好佟欣欣的“道歉书”，屁颠屁颠地去他妈妈房间献宝了。半小时后，杨帆那尊贵的母亲便笑语盈盈地打开了房门……
那时的佟欣欣，以为自己的丈夫杨帆是理解她的、更是爱她的。要她向她妈妈道歉只是面子上形式上的“作假”、是为了他们的妞妞，佟欣欣也并没有多往心里去。
但是，随后几天爆发的“牙刷”事件，还是将佟欣欣活生生钉在了生活的耻辱柱上，动弹不得，心房在颤抖中流血……
那是一个周末的清晨，佟欣欣难得睡个懒觉还没有醒来，就听见了婆婆从卫生间里传出的颇有穿透力的咆哮声，夹着愤怒和质疑的、如海啸般冲击着佟欣欣的鼓膜，佟欣欣整个人刹那间呆住了…——
“杨帆，你看。我的牙刷用得好好的，她把我的牙刷扔了，她什么意思啊，啊——她是不是对我不满啊——啊——”
吴智慧那恍如男人咆哮的每一个语气词“啊”都带着重若千钧的指责、质疑以及身居上位者才有的傲慢与不容侵犯！
佟欣欣刚从床上走下来、准备赶往房间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帆却已经满面怒气地冲过来质问她，语气激烈得颇有些大义灭亲的味道：“是啊，老婆，你好好的扔我妈的牙刷干什么啊？
随即，佟欣欣的婆婆——吴智慧女士也在杨帆的身后正义凛然地走过来，眼神里带着凌厉而可怕的光，像山上看见猎物的秃鹫。
看着眼前这对“正义凛然”的母子，佟欣欣的泪瞬间就模糊了苍白的脸……
婆婆吴智慧多少次这样的指责给佟欣欣带来的委屈、惊恐和不满终于让她终于承受不住……
“杨帆，你为什么也这样说我？冤枉我？不就是一个牙刷吗？”佟欣欣抽泣着，浑身颤抖，嘴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只是看见妈用这个牙刷用了很长时间了，就扔了……”
说完，佟欣欣含着泪走到卫生间，指着一根还没打开包装的新牙刷说道：“这是我后来拿出来的新牙刷，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吴智慧的面色开始尴尬，却不再说一句话，依旧倔强地挺着胸、踏着掷地有声的步子，回到了自己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那一声“嘭”，再次引发了佟欣欣更多的泪……
“老婆……你怎么不早说？”杨帆面色尴尬，身子也软了下来，语气带着些讨好。
“我不是忙着照顾妞妞，一下子忘了嘛……”佟欣欣机械地回答，委屈地看着杨帆，“再说，我怎么会想到你妈突然就会发这么大的火……”
杨帆已面色柔和了下来，看看佟欣欣，又看看妈妈房间的方向，语气开始柔和起来：“老婆，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只是，我妈妈似乎不高兴了……”
“老公，你接下来想说什么？”佟欣欣吃惊地看着杨帆。
杨帆又温柔地抱着佟欣欣，用商量的语气、一脸讨好地看着佟欣欣：“老婆，我知道你是最好的老婆，这次……你就向我妈道个歉也没什么啦……”
佟欣欣自然在抽泣中拒绝，杨帆开始显得焦躁。
看着杨帆，佟欣欣想起了很多类似的场景。尽管具体细节已经模糊，但当她看见面前杨帆那固执又倔强的脸，佟欣欣第一次心生失望——从未有过的失望！
佟欣欣坚定地说道：“道歉去干嘛啊？我现在要去离婚，一定要去！”
以前在刚结婚之后的一两年里，佟欣欣也经常在失望之余说到“离婚”两个字，但是正如“狼来了”一样，佟欣欣说多了“离婚”、却又没有落实在具体行动上。
佟欣欣心软，只要杨帆可怜兮兮地像只小奶狗一样对她道歉、对她撒娇，她就会很轻易地原谅他。
现在，佟欣欣嘴巴里说出来的“离婚”两个字对杨帆自然没有任何威慑力。尽管佟欣欣这次是真的真的很认真。
而此时的杨帆似乎想让佟欣欣品尝真正的“离婚”滋味，以绝后患，也气急败坏地对佟欣欣说：“走就走——”
于是，佟欣欣和杨帆在上班高峰的车流里，调转车头方向，往民政局开去……
偏偏，当时天空还下着很大的雨，路上更堵了。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杨帆满脸怒色，佟欣欣坐在车副驾驶座上往前看如长龙的车流，眼泪不受控制得流个不停。佟欣欣心开始酸痛、心如刀绞，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他们当时去民政局领证的场景……
那时的他们很任性、也很天真，两个人就笑嘻嘻地去了民政局。但是他们没有带户口本，所以第一次领证失败。直到他们第二次带足材料，才顺利领证。
现在，这是他们第三次去民政局离婚。
但佟欣欣没想到，这次“离婚”之行如同他们第一次去民政局领证，什么证件都没有带。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平静地说：“没有带证件，是没办法办理离婚手续的……”
刹那，佟欣欣和杨帆都看了看对方……
佟欣欣在杨帆的眼睛里看见了不舍和欣慰。
佟欣欣的心开始变得柔软，但一想到自己的委屈，开始问自己：难道，为了孩子，我真的要这么忍吗？
可佟欣欣眼前还有一个问题是：自己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像两个新鲜的核桃，这样子怎么能去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