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天基喝了口茶,讲开了故事:
“话说唐朝三代,武则天将要称皇,下令要袁天罡李淳风二位祖师为她挑选墓地。袁祖师是个达人,回家躺了几天便回来复命,说皇上在梁山的那块地风水天下第一,交差完毕。李祖师是个求精之人,他知道秦山蜀脉中必定藏有更佳的风水之所。李祖师游历山川,来到了浣山云霄峰之下,云霄峰远看如咆哮的虎头,身前二郎峰似是伸出的两只巨爪,中间的腹地便是所要寻找的风水宝地,这是典型的虎居之地,有这样的墓地,武皇后人中便不乏文治武功,可保社稷安康。”
“等等,”江澄疑惑问道,“我怎么看那云霄峰如剑刺云霄,哪有兽头?”
蒋天基慢慢喝了杯中酒,这才开口:“好的风水都在龙脉之上,龙气之下。你要看它的上面便不要看龙脉,要看龙气,龙气正对它的所向。”
庄王爷也正有跟江澄一样的想法,这时一想,蒋天基说的二郎峰应该是正阳观后面的两座小山峰,可惜当时看的不是正面,未必能看清楚。
“兴许看错了地方。”他扭头对江澄说。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早晚还要去一次。”江澄道。
蒋天基继续讲着:
“李祖师心里高兴,走上前一看,二郎峰各有一道溪水流下,萦绕在这块地的左右,恰似一幅双龙抱珠的图案,捧珠之地啊。这地方好的过分了!李祖师心里不安起来,想到若是把这里作为皇陵还好,若是把武家先祖葬在这里就麻烦了,这要聚集王气!二龙相争,以后李家跟武家一定要打起来。”
“同时他也奇怪,这里山青草嫩,蕴藏的是灵气,可是感觉气息并不单纯,于是运动精神,查到这里不仅有灵气,还汇聚着另一种精气,竟然就是龙气,天生的龙气!这样李家争不过武家,李家要完蛋了!他苦笑,这样的风水无人能用啊。于是回去复命,说自己看了这么多地方,并无一处比得上梁山的风水。”
“李淳风师祖有没有把来浣山的事,与武皇讲述?”廖总管好奇地问。
蒋天基摇头说:“这个不会说。李师祖不仅是大唐的忠臣,而且早年是他拦下了太宗皇帝不杀武则天,对太宗皇帝作了保,说大唐总归是李家的江山,倘若真的将武家先祖葬在这里,估计就要引发龙气,李师祖这个罪万分大了!”
庄王笑道:“李淳风与武皇似乎很有缘分,这大年纪还跋山涉水为她选墓地,不知武皇众多的面友之中有无他一个?”
面友的意思是女皇的相好,蒋天基顿时老脸红了。
邓如彪早看不惯蒋天基,落井下石道:“蒋先生,你这李祖师不是好人,闻说武皇杀了不少李家的子孙,这都是他惹的祸呀。”
蒋天基瞪他一眼,“邓公子只怕是听了民间谣传。武皇不能杀,她是李家必遭的劫数。”
邓如彪知道他所说的风水宝地是正阳观,隐约感觉到王爷重修正阳观的目的,想到爷爷离死不远,很想知道要是爷爷葬在这里会有怎样的结果。
“蒋先生,若是常人埋在这里会怎么样?”邓如彪这句话代表了在座的人。好的风水能给家族带来好运,这样最好的风水究竟能有多大的造化?
蒋天基道:“这就要看是在何年何月,以前只是平常,子嗣兴旺自不必说,习文则名动天下,习武则能拜将封侯。”
拜将封侯都只能算平常?廖总管来了兴趣,他问:“那不平常又当怎样?”
蒋天基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似乎自言自语:“浣山王气不日将成,必有英才降临。在这里立墓,子嗣之中有人贵不可言哪。”
廖总管继续问道:“怎样个贵不可言?”
蒋天基要说的话已经跟庄王爷和江澄交待清楚,今天不过给这些人透个风,更深层的事情没必要说,因此闭口不语。
邓如彪等急了,伸着脖子问:“蒋先生你说啊?”
蒋天基微微一笑,道:“贵不可言自然不必说了。邓少爷还是说说正阳观的情形。”
邓如彪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刻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自然将事情夸张一些。
“王爷千岁,老道已经离死不远,家父要属下讨个旨令,是否杀了他以绝后患?”邓如彪自以为立了功,样子得意洋洋。
“不能杀!”蒋天基急了,瞪着眼发怒,“老道一死这地方就没用了!你父子也忒胆子大了,下去吧!”
邓如彪看他跟周禛颇有相似,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却被一只手死死按下!
旁边的亲卫统领一手按住邓如彪,眼睛看着王爷。
王爷冲亲卫统领一挥手,端起酒杯道:“如彪啊,喝了这杯酒回去歇息。”
邓如彪一走,蒋天基心情好了,说道:“所谓贵不可言,即是文治武功都能达到极致,文有张子房之才,武有岳武穆之功,若为枭雄,那便是一场腥风血雨搅动神州,分疆裂土是当然之事,不当皇帝也能成就一方诸侯!”
张良,岳飞?众人张目结舌,没人说话了。
蒋天基看看江澄,又看看王爷,见二人颔首答应,这才鼓着勇气,压着声音说道:“若是王室后裔就不一样,这与天命降临不同,并非天降大任,江山易主,这是君临天下,僭越者必遭祸端,天下非他莫属。”
庄王爷听得浑身激动,盯着蒋天基道:“三代之内,能够君临天下?”
“实有其事。只是这并非机遇,而是偷天地之造化,要危机重重,少不了几场劫难。”蒋天基十分紧张,长长出了口气。心头猛然一阵恐惧,身子颤抖两下。
江澄皱起眉头,问道:“可有避劫之法?”
“有。第一劫来了,就应在周道长这里,周道长一死,一切皆为泡影。”蒋天基一脸着急的样子。
毛先生听不明白,问道:“请先生明示。”
蒋天基想起邓家父子就生气,喘息一阵才平静下来,说道:“正阳观千年以来安然无恙,那是道家高人用道法调了地貌,掩了风水。周道长便是他们的人,这人一死,王爷便是这些陆地神仙的对头,他们宁可毁了这里,也不让你得逞。”
庄王爷一掌击在桌上,面前的酒菜溅了他一身,“正阳观一定要为我所用。本王杀不掉嘉靖老狗,也要将它挫骨扬灰!”
原来庄王想的是这个。蒋天基很奇怪他这时还要扯歪边子,提醒道:“王爷要约束邓家父子,必须派人去!”
说到这儿一看王爷,王爷居然没听他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酒后见真情,庄王没有喝醉,却已经勾起来最深层的感受,这是嘉靖帝,嘉靖帝是他一辈子的仇恨和耻辱!
最早的一次,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刚继承王位不久,进京参加三年一度的藩王大宴,那是他第一次见皇上,感受是四个字:生不如死。
当着众多藩王和大臣的面,他匍匐在嘉靖帝脚下,承受着无端的谩骂,他完全不知所措,他也没错。
嘉靖帝不仅骂他,还带上了他的父亲,甚至他的爷爷。他只有不停地磕头,嘴里不断地说:骂得好,骂的是。
当时他在心里就骂遍了嘉靖的上三代祖宗。之所以没骂到第四代,是因为那也是他的祖宗。
此后嘉靖帝如同一块不散的乌云,一直笼罩着他。就有奇怪之人,嘉靖帝又嫉恨他,又要看到他,不折磨他就心里不舒坦。他经常被皇上请来参加一些活动,对别人来说是无上荣耀的好事,他却感到倍受折磨,他要造反,他必须造反!
但是他不能反,这么一大家子人呢,总要为家人着想啊。
“天机先生,这个法太慢了,就没有快点的?”毛先生等不及了。
蒋天基哈哈大笑,说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还嫌慢?”
正阳观后院,平林坐在炕头上望着师父。
眼前的周禛脸色土黄土黄的,里面泛着一层暗灰色,嘴唇乌黑,上面长出大大小小的水泡。
平林的医术相当不错,绝非寻常的郎中能比,心里有数:师父中毒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急火攻心,是那种铺天盖地的大火!内器完全乱了,属于最严重的五行不调,很容易要人的命!损害来自心里,心里受了极度的摧残!
他跟平意送信回来已经两天,师父出事的第二天上午回来。该用的手段全部用上,师父的病情反倒更加严重,但是这并不意外。
病来如山倒。当下正是发作太猛,要平稳度过泄火的阶段,这一段十分危险,只求师父能挺过这一波。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成了这样,联想起平思的事,平林觉得这里面有大事,他正在思索着这件事。
他跟平意回来的时候,观里除了昏迷不醒的师父,还有邓二爷的两个家丁。家丁说昨天邓二爷来看望周禛,来的路上碰到了平思,平思神色慌张,说周禛要他下山给人看病,急匆匆走了。后来邓二爷一行人来到道观,看到周禛昏倒在地。周禛的身上没有外伤,不过送来的箱子里丢了不少药材,地上还有散落的碎银,于是才想到是平思谋财害命。邓二爷先是从山下请来了郎中,然后住了一宿还是看不到有人回来,只好自己带人回去,令他二人留守此处。
昨天他下山见到了郎中。郎中证实了家丁的话,说他来的时候周禛中毒严重,是他给強灌了解毒药,然后伺候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动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