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音到了值房,还是先给上官烨奉了一杯茶。
“大人,上次抓到的那个凶手招了吗?他为何杀人?”
上官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她极擅茶道,同样的高山云雾她泡出来的更加清香,他嘴角翘了翘,抬手指向桌案右角。
“大理寺已经审结,卷宗就在那边,你自己去看。”
方清音找到卷宗,走回自己的桌案,认真看起来。
须臾,她捧着卷宗走回上官烨的桌案边。
“大人,这犯人现在是关在大理寺吗?”
“嗯,怎么了?”
上官烨抬头,见她一脸沉思,不免有些疑惑。
“大人,我想见见他。
我看了卷宗,我觉得他杀人的起因不是爱而不得,心爱的女子变心抛弃了他。
而是他遇到了骗子,那个女子接近他就是为了骗财。
这个何峰原本家境尚可,就是因为爱慕上她,屡次借钱给她,甚至不惜借了高利贷,最后被人上门逼债,寡母气急攻心而死,而这个女子又消失无踪,他才丧失了理智。
他原本是想杀这个负心女子报仇,结果第一次认错了人,杀错了人又没被官府抓到才越来越疯狂。
骗财虽不如杀人罪大,但不动刀枪亦能让人家破人亡,不该让她逍遥法外。”
方清音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她为那些枉死的姑娘感到不值。
她们什么也没做错,仅仅因为与那骗子有几分相似,就无辜惨死,若是放任那骗子逍遥法外继续行骗,还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
上官烨见她说得激动,凝眸回忆了一下卷宗内容,却是不记得这些细节了,抓到人交给大理寺,他后来收到卷宗只确认没抓错人就没管了。
他抬了抬手,方清音忙将卷宗递上。
上官烨接过仔细翻阅了一遍,抬眸看她:“你见到他又能如何?”
“大人,我想将那女骗子的画像画出来。这样既可以通知官府留意,也可以告知百姓防范受骗。”
方清音的嗓子还未完全恢复,说了这么多话,她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上官烨忙拿起桌上的茶盏递给她。
“喝点水,润润喉。”
上官烨这几日对她态度很是温和,方清音渐渐也就没那么拘谨了,她心里惦记着案子,没有多想,随手接过喝了一口茶润喉,便将茶盏搁在了桌上。
“大人,您让我去大理寺见见他吧!”
看到她毫无芥蒂地用了自己的杯子,那粉嫩的唇瓣贴在了自己刚才碰过的地方,她的唇也因茶水的滋润更加晶莹剔透,上官烨心情大好。
“你会画像?”
“会。”方清音连忙点头。
“画得有多像?这样,你先给我画幅像,如果确实很像,我就准你去大理寺。”
上官烨心思微动,循循善诱。
“是。”
方清音只以为他是要考验自己,忙答应下来。
她走回自己的桌案,铺上宣纸,磨好墨便提笔画起来。
与上官烨相处也有快一个月了,他的样貌她早就了熟于胸,也不看他,只埋头作画。
上官烨端起茶盏,转到她刚才碰过的地方,凑到唇边,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刚毅的面容上荡起一片柔情,默默看了她一瞬,他才垂头继续去忙自己的事。
“大人,画好了。”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方清音就捧着画像过来了。
上官烨抬眸看来,她双手举着画像站在桌案前。
她画的是自己的全身像,而且看衣着并不是自己今日穿的官服,而是便装。
上官烨认真欣赏着她的笔触,从服饰上认出了她画的是初见那日的自己,栩栩如生,神形皆具。
她对他们的初遇印象如此深刻吗?
上官烨被这个发现取悦了,他抬抬手,方清音忙走上前将画像递给了他。
“大人,您觉得像吗?”
方清音只关注这个,她觉得自己画得挺好,但裁判是他,他要是不满意也没用。
“嗯,你去找张鸿带你去大理寺,早点回来。”
上官烨目的达成,满心欢喜,也不为难她,只温声嘱咐。
“是。”
方清音见他满意也很欣喜,行了礼就出去找张鸿了。
她来皇城司这段时间也没跟其他人打过交道,就跟张鸿照面的次数最多,还算熟悉一点,其他人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方清音走到大值房门口,探头看进去,恰好在忙碌往来的人里看到了张鸿。
她忙抬步走进去,她一进去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虽然知道她的存在,但她一直跟在上官烨身边,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大值房。
方清音忽略掉这些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张鸿的桌案前,抱拳一礼。
“张大人,大人有令,劳您带我去一趟大理寺。”
张鸿愣怔了一瞬,见众人都在探究地打量他们,忙站了起来,沉声吩咐道:“都忙自己的事去,我出去一趟。”
他绕过桌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率先往外走去,方清音忙提步跟上他。
出了值房,张鸿才偏头问她:“大人命你去大理寺所为何事?”
“我想去牢房见见那个杀害了四名女子的凶手,那案子里还牵涉了一名女骗子,我想将她画出来,以便官府拿人。劳烦张大人陪我跑一趟。”方清音恭敬作答。
张鸿客气地回了一句“无妨”。
他还有诸多公务要处理,平时出门习惯了骑马,知道方清音会骑马,也就没问她的意见,直接让差役准备了两匹马。
两人翻身上马,往大理寺疾驰而去。
两个府衙之间有官道,百姓不会来往,骑马片刻即达。
“我皇城司还有公务,你完事后自行回去,可以吧!”
张鸿帮她处理了交接的事情,就欲先行离去。
“可以,谢谢张大人,您请便。”
方清音再次客气地拱手一礼。
张鸿回了一礼,就大步离开了。
方清音转身,由大理寺的官差领着往牢房走去。
隔着牢门,她见到了那个差点将她勒死的何峰。
他头发蓬乱,蜷缩着坐在角落里,身上的单衣还有血痕,想必也是受过刑的。
何峰虽然精神萎靡,毫无生机,但是并没有疯,脑子尚且清楚。
方清音按着他的描述,将那女子的相貌画了出来。
待画完,她才惊觉画中女子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两位受害人,除了同样穿粉色衣裙,她们的身材都与画中女子相近,五官也有三四分相似。
只是一人是眉眼相似,一人是鼻子嘴巴相似,不对着这副画像,她之前查看尸体时也没发现这个特点。
看来他还真不是随便选的受害人,他的执念一直都是杀死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女子。
方清音通过跟他交谈,更加确定那个女子就是个图财的骗子。
她编造爹爹病重,急需大量钱财医治的理由,从何峰那里屡次借钱,一次比一次金额大。
何峰都是予取予求,后来何峰没钱再借,她又说要卖掉房子救父,只是房子脱手尚需时日,哄着何峰先借了高利贷给她为父亲救命,待房子卖掉后她就还钱给他。
她带何峰回家见了父亲,父亲病中将她托付给何峰,说待自己身体好转一点就送她出嫁。
如此何峰才会泥足深陷,以致最终酿成大错。
后来何峰找去那个院子,早已人去楼空,问了邻居才听说那院子之前是有人租了两个月。
何锋倾家荡产后找了份给人送货的工作勉强糊口,一有空就满城寻那个女子,所以才会在城内不同方向行凶。
方清音还想将那扮作女子父亲的骗子画出来,可惜何峰就见过一面,那人满脸病容,他也形容不清楚五官了。
方清音只得作罢,带着那女骗子的画像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