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着边拖着杨陆军往楼下走。突然她又仿佛想起了什么 , 又拖着杨陆 军调转头 , 从二楼通往住院部的过道向住院部走去。当他们气冲冲地走到住院部一楼 医生办公室门口时 , 见真旺庆坐在办公桌前开处方 , 便气呼呼地边叫着真院长 , 边走过去。
突然听见肖腊梅在叫自己“ 真院长”, 正低着头写处方的真旺庆先是一愣 , 因为 , 自从他接手院长以来 , 杨长利和金昌松两家无论哪个 , 从来没有人叫过他真院长 , 现在肖腊梅在叫 , 他反而觉得十分刺耳。再说 , 刚才的吵闹声他也听到了 , 并且从跑去 看热闹的几个护士口里得知是堂弟真百盛在与杨陆军吵架 , 听见热闹回来的护士说真 方富已经出面了 , 他便坐下来继续做他的事 , 没有出去。现在 , 真旺庆听见肖腊梅找 上门来了 , 抬起头来看见杨陆军嘴角上还有鲜血 , 放下手上的笔 , 指了指旁边的木靠 椅 , 叫他们坐。
杨陆军见了真旺庆 , 又来了劲 , 他指着自己还在流血的嘴 , 脱口而出“ 真旺” 两个字, 又突然仿佛发现自己失了口 , 马上转过话头说: " 真院长 , 真百盛换空调 , 不通 过我 , 不把我这个分管后勤的副院长放在眼里,算了, 我不计较。但是 , 他今日动手 打人, 你看么样处理 。这件事不处理好 , 大家都没得好日子过。"
真旺庆听见了杨陆军脱口而出的 " 真旺" 两个字 , 在这之前 , 他是从来不叫自 己 "真院长" 的, 一直是直呼其名 , 意在不承认他这个院长 。现在他被人打了 , 有求于自 己了 , 其实 , 从根本上说是他们动摇不了自己这个院长的位子了 , 他才改口叫 " 真院 长" 了。真旺庆抬头看了一眼杨陆军夫妇后 , 轻轻叹了口气说: " 都是为了工作 , 何必 动手打架呢? 你们先消消气 , 等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他又盯着杨陆军的嘴角说: "你去叫佑医生看看 , 看要不要处理一下 , 打个针消一下炎。" 真旺庆说的这个佑医生 是荣恩堂药坊的西医师 , 负责整个药坊的西医处置。
杨陆军听真旺庆说还要去了解一下情况再处理 , 火又来了 , 他扬着手说: " 我回去 等你处理 。这件事不处理好 , 大家都不想过好日子。" 他说完话 , 转身气冲冲地走出了 医生办公室 。 肖腊梅跟在他的身后 , 一边不干不净地骂着人 , 一边跟着杨陆军走了。
看见杨陆军夫妇气冲冲地走了 , 真旺庆皱着眉头看了一 眼窗外来来往往的病人和 陪他们来看病的家属 , 又低下头来 , 拿起笔写起了处方。
杨陆军走出住院部后 , 见大院里人来人往 , 抬手擦干净了自己嘴角上的余血 , 仍 然气冲冲地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肖腊梅跟着杨陆军走进大院后 , 因为没有得到真旺庆的支持 , 气更不打一处来 , 看着被打了的丈夫 , 她仍然不停地大声骂着人 , 招来那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着 她 , 又是挥手 , 又是跳脚 。当她走到门诊部门口的时候 , 突然想起了什么 , 转身骂着 人 , 边向门诊室走去 。当她走到门诊室门口 , 见公公杨长利坐在诊桌前接诊病人时 , 气呼呼地吼着对公公叫了一声爸 , 突然眼泪来了 , 哽咽着说: " 陆军被真百盛打了 , 你 还坐在这里做么事呀?"
其实 , 杨长利早就听见了二楼儿子 、媳妇和真百盛吵得一 团糟 , 他先是一惊 , 然 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坐着接诊病人 , 他暗暗私付 , 儿子和媳妇两个人对付真百盛一个人 , 肯定吃不了亏 。现在 , 杨长利突然听见儿媳哭着说儿子杨陆军被真百盛打了 , 他一愣 , 抬起头来突然看见对面的真常恩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稳坐在诊桌前, 满面笑容地同身边的病人说着话 , 他的心头火又一下子蹿了起来 , 转头瞪着站在门口 的儿媳 , 大吼了一声 : " 滚回去! 你们这些没得用的东西。" 然后又低下头去, 打算写处方 , 手却在微微打战 , 笔尖落在纸面上 , 点出了几个小黑点。
肖腊梅见公公发怒了, 吃了一惊 , 收了眼泪 , 又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出了门诊大楼 ,向家里走去。
真旺庆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后, 顺着二楼住院部与门诊部的通道上了门诊部三楼的办公区 , 走到挂着 "改革办公室" 门牌的儿子方富的办公室前 , 见门是关着的 , 便上 前敲了敲门, 见里面没有动静 , 估计长子到制剂车间去了, 又转身下了楼 , 从门诊部后门向制剂车间走去 。当他走进制剂车间大门时 , 看见方富正穿着配药时才穿的无菌 工作服从配药室走了出来 , 知道儿子刚刚配完药, 便叫了他一声, 慢慢走到方富身边 , 轻轻问刚才杨陆军与他四叔吵架的事他晓不晓得是么原因 , 应该如何协调一下。
真方富见父亲在问这件事 , 听他问如何协调 , 来了气 , 他对父亲一扬手说: " 这件 事你不要过问 , 也不要管 。没有协调的余地 , 也不可能协调 。他们要搞就搞 , 不搞就滚 , 很好办 。再像您那样怕这怕那 , 永远只能被别人整得像鬼叫。"
真旺庆很清楚儿子说的 " 他们" 指的是杨长利 、金昌松一伙 , 从儿子的话里 , 他仿佛听出了火药味 , 意识到堂弟百盛敢动手打杨陆军不是一件简单的私人过节 , 而是 另有深意 , 他突然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长子在操作什么大事 。
便想了想 , 也不便深问 , 只看了长子一眼说: " 杨陆军找了我 , 这件事我不能不闻不问 , 你说怎么处理才 好? 免得大家又不得安宁。"
"处理什么呀?" 真方富圆瞪着眼看着父亲 , 大声说: "下了班我买一条好烟去看四叔 , 他辛苦了, 挨了骂 , 我还要请他吃一顿饭 , 以后这样的事你都不管 , 也不要问, 只当没有听见, 也没有看见。"
真旺庆听完长子的话 , 敏锐地觉察到长子在用心用计办大事了, 他一喜 , 又一忧 , 毕竟儿子还太年轻 , 如果一旦办坏了事 , 收场子的又只能是他这个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