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队伍的两人,下一批就轮到他们了。
伊利斯的情绪经由时间得以淡化,看到森潼后先是为自己刚刚的言语不当对他道歉,跟着做了一些额外的解释。其实森潼和西原的态度相同,都不会特别在意伊利斯那句种族谩骂,因为知道在意也没用。
他对伊利斯表示出友好,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穿戴好潜水服及其他下水装置的森潼望向对面的那名少女。
“西原,下水后无论是否还会遇到危险,你得向我保证——”
“保证撇下你不管是吗?”
森潼点头,眉目无比严肃地说:“否则我死也不会下水。”
“居然会被你威胁呢。”
“偶尔一次也无妨。”
“哼。”
没有更多的言语,也不用直白地下保证。
熟知彼此性格的二人这样就可。
“你们俩准备好了吗?”伊利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森潼与西原都回身比出「ok」的手势。
伊利斯遂对操作员表示可以打开潜水台了。
森潼凝神定心,与西原对视一眼,最后确认彼此的内心想法——这次,他们一定要改变那个糟糕的既定命运。
海底,人类向往又恐惧的神秘之地。
虽说这次的潜水只是游戏性质,但也有着相当的深度。
随着潜水深度逐渐增加,岸上杂乱的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安静到诡谲的细小气泡声,以及耳机里西原清晰的呼吸声。森潼看向身旁,因为是两人一组,西原跟他的距离并没有拉开。
如今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作为娱乐性质的潜水设施明明都安置着保护网,那条章鱼却能轻易撕破防护将西原拉走。
森潼当然还记得大章鱼从何处现身,所以这次特地将两人的位置进行了调换,虽然无法确认这么做可以改变命运,但至少人为干扰了原本的道路,或许能有意外的效果。
再有三米就到底了。越是接近,森潼的心情就越紧张。
他高度警惕着自己这个方向的安全网外,提防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章鱼。虽说调换位置的理由是确保西原不会被章鱼捉走,但如果他能提前看到章鱼出现,更有助于防范。
十五米深的海底不会吞噬光芒。
夕阳火红色的光辉透过海面倾洒进来,将只生长于海洋里的植物映照得十分瑰丽。身上印着黄白花纹的鱼群从这些植物从中游过,感受花草拂面的舒适,享受天空赠予的温暖。
森潼没有心思观察海底自然的神奇,他的目光一直紧盯那片花草从的背后。直觉告诉他,大章鱼很快就会从那个方向袭击过来,当年就是这样——他和西原透过眼神交流感叹海洋神奇与美丽的时候,可怕的触须突然就毫无阻碍地刺破安全网,将西原缠住拖走。
这次,他必须不惜一切保护西原,同时逆天改命。
“森潼,你的后背都紧张到绷直了喔。”
“毕竟那东西要出现了啊。”
“谢谢你这样保护我。”
“……说什么傻话。”森潼笑着说。“从那时候起就约好了不是吗?这一辈子我都会保护你的——说起来虽然有点惭愧,但就算是原来的命运,我也没有让你在沙碧耶那里吃任何苦,否则我会跟他鱼死网破!”
“哼。”
西原为这番话感到一阵窝心,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潜水时需要将身上携带的所有东西都卸下,西原唯独坚持保留了一件物品,就是她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这枚玉佩是她6岁时意外死亡的父母唯一的遗物,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把玉佩交到别人手里。
可就是这么无比重要的东西,在她来到安吉尔福利院后的一周后,被她不小心弄丢了。
那时的她沉默寡言,性格孤僻,被孩子们孤立排挤,玉佩掉后自然也没想过找任何人帮忙。但她一个人怎样都找不到,最终只能躲在角落里哭泣,不停地自责懊悔。
万念俱灰的时刻,森潼找到玉佩并交还给她——
“别哭了,华夏人在这是不能哭的,否则会被千百倍地看不起喔。”
这便是森潼对西原说的第一句话。
“喏,你的玉佩。”
他的笑容很温暖,如同真正的太阳般,给阴霾笼罩的西原带来光明。
从此刻起,西原明白自己这一生都将与这名男孩紧密相连。
“以后我会保护你,永远。”
「隆隆——」
突然自耳机里传来莫名沉闷的躁动,西原的意识被迫回归现实。
“西原,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森潼的心脏瞬间揪紧了。
不仅如此,安全网外的鱼群海草也都纷纷产生非常态的反应。
危险即将到来。
“嗯。”
西原简短地回应,眼里却没有履约的意思。
“来——”
连说出两个字的时间都没有,森潼就被与记忆中完全相同的大章鱼触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连鲨鱼都能防范的安全网在这粗壮巨大的触须面前简直脆如薄纸。
西原大惊失色,即便她想与森潼共同面对这份已知的危险,却是根本反应不及。接下来的发展出乎森潼预料,大章鱼居然伸出另一条触须将西原也卷走了。竭尽全力以最快速度让自己稳定心神的森潼,看到西原就陷在身边的触须当中,内心也是一阵错愕。
海底是这样的情况,岸上更加乱作一团。
伊利斯透过屏幕看到章鱼触须扯破安全网将森潼与西原卷走的瞬间,高分贝的尖叫便持续不断地响起。操作员显然也没见过这种不可思议的事,一时间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快安排人手去救人啊!”直至屏幕里再也看不清任何景象,伊利斯才拍打着发愣的操作员大喊大叫。
操作员被拍痛后反应过来,连忙给救生队打电话。
「还是……一样。」
当年的轨迹并未得到改变。
光芒逐渐消失,越来越冰冷。暗无天日的海底。
体验用潜水服的抗压能力几近极限。
痛苦……以及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森潼强撑着最后一缕还未消失的神智,向遥不可及的天空伸出手掌。
“命运既定,不能更改……”
“那就把那力量再还给我吧!”
本不可能在海底出现的大吼清晰响起。
仿若从远古而来的怒鸣,顿时席卷周边的一切。
出现了——是同样光滑的质感!
森潼瞪大眼睛,用力将手中突现的物体握住。
“啊啊啊啊啊啊——”
潜水保护装置终于被水压迫出裂缝。
与此同时,海底一片光华大作。
“给我浮上去啊啊啊啊!”
危在旦夕,森潼的信念伴随怒吼传达至大章鱼的主脑,两人身边随即掀起一阵狂流。这股狂流的出现将他们迅速送往海面,苍穹重现于森潼的眼中。
大章鱼将二人放到它的背上,森潼赶忙抱住发抖的西原,企图用身体带给她暖意。
夕阳已经落幕,好在不远处有一座灯塔,不至于完全迷失方向。森潼急忙操控章鱼前往灯塔。
“呼……还好没有人在。”
小心翼翼地确认这件事后,森潼才敢让章鱼用触须送他们上岸,随后就放章鱼离开了。他没有因为得到强大的力量而向这条改变他命运的章鱼寻仇,只是刻上了标记,以便未来能随时找到章鱼——疑点确实还有很多,而这种关乎超自然的事,他想只有那群人才能解答。
“西原,你还好吗?”
上岸后,森潼一直将西原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
“嗯……我没事,放我下来吧。”
“别说傻话了,你的脸色很糟糕。”森潼强硬拒绝,他太清楚西原要强的个性,可现在必须由他做主。“不要硬撑,我会马上送你去医院。”
“……嗯。”
这样强势的森潼,西原也不是不喜欢。
“你真的……获得超能力了吗?”西原问。“所以那条章鱼才会放过我们……”
森潼神情略显复杂地点头。
“是吗……还是没有改变啊。”
“没关系啊。”森潼语气诙谐地说。“老实说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我们就死在海底跟沉船宝藏作伴了,所以有超能力是好事啊~说不定以后我还会变成上天入地的那种超级英雄呢!”
毫无关联的回答。
森潼在故作轻松,他的心也很乱。
西原当然听得出来。
她也做不到无视那条已知的道路。
“可是以后……你会被沙碧耶抓住不是吗?”
“……我会比上次更加小心。”森潼沉默片刻后说,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哎呀~安啦!哪有人会笨到在同样的路上跌倒第二次的~这回我会非~~~常防范!你就放心啦!”
西原没再说话,额前刘海低垂,将复杂的眼神埋没。
而此时一公里开外的木屋,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目睹了章鱼将他们送上岸的全过程。这种新奇到不亚于发现新大陆的见闻,让他本来糟糕的心情瞬间转好。
沙碧耶制药公司的财政状况在今年遭遇重大难题,作为负责人的莫顿·沙碧耶于今日相约夏威夷州的州长达鲁·希尔聚集于此。他们私下一直有大量的毒品交易,由沙碧耶供应货物。这次的秘密会面建立在沙碧耶想要提价的基础上,他想用这样的方式缓解公司的财政危机,可遭到了达鲁的拒绝。
正在烦恼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注意到海边的动静了。
章鱼并非海豚那种高智慧生物,能做到这种事背后肯定有猫腻。他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间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看来有点新鲜事可以做了。”
往后的发展与当年一致,森潼将西原背到大马路上求助路人,但没有人愿意为两名亚裔停留。西原已经昏迷过去。森潼着急,只能用超能力拦下一辆车。
西原的昏迷原因是呛水过多加受到惊吓,医生给她开了张病床,将点滴打完即可恢复出院——当然,这也是森潼运用能力的结果。他们现在可没钱。
话虽如此,森潼后面还是把钱都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