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是试剂……我还留了最后一支试剂，放在第三层的密室里。”迪修拉闭上眼睛说。他终究选择屈服了，至少表现上看是这样。
东璃抿嘴一笑。
这种将自己人怪物化，激起本就摇摆不定的对方心中更大的恐惧，从而迫使对方坦白的手段，没想到第一次实战就成功了。虽然她不喜欢华烈，但高级审判官的确有两把刷子。
“那么现在就带我去吧。”
“拿到那支试剂以后，你要保证把我放了。”迪修拉当然明白就算得到保证，东璃也不一定会履行，但都这时候了，哪怕只是心理上的安慰也好。
但东璃的回答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甚至都不愿欺骗一下自己，直接吐出来俩字儿——
“不行。”
“混蛋！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我不想把你交给那群怪物，但神卫局里负责审问的人并不全是怪物啊。”
“你！”迪修拉非常想骂脏话。
“~~~安啦，若真找到那种超能力试剂，你也算是有一点功劳的喔，所以我肯定会帮你申请普通级别的审问，绝不会让你受太多的苦~~~嗯这个我倒是能拍胸脯保证啦！”
话说到后面东璃自己都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完全没有说服力。
上当了！真没想到超然女的性格这么恶劣，迪修拉十分懊恼。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从说出还有最后一支试剂开始到现在，都是在为阿德夫争取时间。
「阿德夫，能听到我说话吗？」
迪修拉想要通过意识与承载着最后希望的阿德夫交流。
“啧啧啧，你居然还期待着那个放火的男人来救你啊~”
“你……什么意思？”迪修拉又是一愣。
“火焰的确能在某种程度上克制白灵的冰雪能量，但等级相差太多的话，还是无能为力啊。”
阿德夫输给白灵了？！
迪修拉大惊失色，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毕竟就连成功融合试剂的自己，在超能力对决上也不是阿德夫的对手。可话说回来，这个女人的确一直镇定自若完全不理睬白灵的状况，莫非真如她所说？
“你不是真的吧，那家伙怎么可能打得过白灵啊尤其在这种环境……好吧其实我早就想坦白说一下了，你们这种半路出家靠着第三方药物进化出超能力的家伙，真觉得自己从此能天下无敌吗？”东璃颇为纠结地看着迪修拉。“话说你们都建立起这么大的组织了，心性倒是单纯的可以……”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的要千奇百怪，认不清自己位置的人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所以配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是你应尽的责任与义务。”
“我是在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知道吗？”
“啊对了，还有你在密室里设置的那个什么机关劝你最好也别启动了，我们早就察觉到了，执意启动期待靠那东西翻盘的话你的下场只会更惨，懂了吗？”
“呃，应该没把你说懵吧？”
二十分钟后。
迪修拉没有说谎。
东璃成功拿到存放在密室里的最后一支试剂。
回到第十层的房间后，迪修拉也亲眼看到被冻成冰棍的阿德夫。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消失，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再也提不起任何劲来。
东璃并未在意迪修拉的状态，只是将手上装有银黑色溶液的试剂轻轻晃了晃，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要是龙局长能让这东西量产，对抗靈的资本就更雄厚了。
“东璃姐，我们没法带这么多人一起走啊。”
排成一列昏迷的男女们，如何将他们带走是白灵的疑惑。
“啊~放心，我有办法的。”
白灵微微歪头，看到东璃冲着昏迷的男女们轻轻吹出一口气。很快，他们的身体便被一股绿色的轻烟缠绕，缓缓分解成犹如沙粒般微小的形态，直至化为虚无。
白灵的双眼顿时冒出一阵星光。
“哇！东璃姐，这是什么能力啊！”
东璃嘿嘿一笑，“利用分子转化的能量，将固态化为气态~~~表面上看他们都消失了，但实际上只是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再被我附以特定属性融进空气里去了。”
她特意将迪修拉的一只手还原出来给白灵看。
“太神奇了……”
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白灵的体会越来越深刻。
两人回到来时的山顶。天边已经微微露出亮光。稀薄的光辉映照在银白的雪山之上，营造出一片美丽又哀伤的氛围。
白灵驻足于悬崖边缘，背影略显惆怅。
这可能就是那些圣人说的，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感吧。
彻底击败迪修拉以前，她脑子里一直想的就只有报仇。
现在，又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了。
要毁灭这座她父亲工作过多年的基地，等同于毁灭父亲在这里存在多年的痕迹。
虽然这样想并不正确，但白灵控制不住。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东璃朝她走去。“完全没必要连基地都毁掉嘛，或许还有不少研究价值呢。”
“神卫局有自己的考虑吧。”
白灵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看上去平稳。
“还好吧？要不，还是我来？”
东璃十分理解白灵的感受，她在过去也有相同的体会。
“……谢谢你，东璃姐。”白灵摇摇头。“但，还是我自己来做个了结吧。毕竟这里……是我的主场。”
白灵这样说了，东璃就没有再多言语。
她退到另一边的悬崖处，坐在分子精灵构筑的无形椅子上，遥望天边若隐若现的朝阳，心情有些复杂。
说起来，这次回去后不仅是迪修拉及其属下会被作为罪犯处置，白灵也将遭受相同的命运啊，她现在能自由活动只是因为神卫局让她过来这边清缴黑陀螺而已。
这事结束后，白灵就得回到监狱。
这一点相信白灵自己也很清楚，所以虽然东璃极力避免，但脑袋里还是想到出发之前得到的秘密指令——剿灭黑陀螺后，她要百分百做到避免白灵逃跑的情况出现。
潜在意思其实就是让她用手段控制住白灵，可她不想这么做。这一路的相处时间虽然短暂，她依旧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白灵已经不再是先前那个受制于人嗜杀成性的怪物。
“轰隆——”
山谷骤然发出低鸣，漫天风雪从东璃的身边掠过，尽数汇聚于白灵引导的方向。不消片刻的功夫，东璃脚下传来一阵更为强烈的震动。她知道这是白灵引进机关里的冰雪能量在作怪，而黑陀螺的总部，也就这样永远埋在冰雪之下了。
对于神卫局的秘密指令，东璃最终做出的选择还是相信白灵。她想起在龙州市白灵被打败后说过的那些话。那么清澈的眼神更是发自内心的诚挚，如果她现在动手将白灵控制住，未免也太伤人心了。
“走吧，回神卫局。”
东璃让白灵抓住自己的手臂，旋即脚下发力。
蹭的一声，一跃而起的两抹身影很快穿过山顶的迷雾消失在天际之中，一如来时。
一路上，各怀心思的两名少女都没怎么交流。
这一趟回去，白灵清楚自己将会面对什么，即便是应该承担的后果，但又有几人能坦然如释。
东璃的内心正与想要私放白灵离开的另一个自己做着思想斗争。明明当年破坏龙州市的罪魁祸首已经逮到，为什么还要让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继续背负沉重的罪恶，这是她不理解的事。
换做以前，她才懒得理会那些条条框框早就将白灵放走了，但现在的她已不是自由散漫的无组织人员，偏偏这种事又的确让人心生恻隐——越想越纠结。她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东璃姐，谢谢你。”白灵显然察觉到这声叹息的缘由。
东璃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叹息声过重了。
“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白灵微笑着说。“即便我只是一件被人利用的工具，这双手也确实沾染了太多无辜者的鲜血，惩罚理所当然，否则我才会良心不安。”
这是很明显的强颜欢笑。东璃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本该去安慰人的她反倒被安慰了。白灵的本心如此温柔善良，入狱绝不是应有的遭遇只是——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她坦白了。
“东璃姐……你的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黑色的发丝摇曳于眼角，东璃不敢再注视白灵那双懂事到让人心疼的雪白眼眸，同时暗暗捏拳下决心——她没办法避免白灵的入狱，但可以把这一路上的经历讲给龙局长听。她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龙局长也能拥有相同的感受。
不求赦免的结果，但求减免白灵一定的刑期。
南沙群岛，神卫局总部。
两人落地后，直奔局长办公室汇报黑陀螺组织的情况。
针对杜西斯·迪修拉及黑陀螺其他人员的惩罚还需开会进一步商讨，这些人暂时被关押进监狱。
至于已经定好惩罚措施的白灵，龙局长听完东璃讲述讨伐黑陀螺这一路的经历后确实也有动容，最后结合白灵戴罪立功剿灭黑陀螺的事实，将白灵原本为期五年的劳动改造惩罚降低至两年。
一周后，为庆祝剿灭黑陀螺战役的胜利，龙局长决定让大家前往夏威夷游玩——应翷首先表示无法参加，他有太多事需要处理。李原夜则要将刚装上机械肢体的商青瑶带回龙州市静养并适应一段日子。东璃也想陪伴在白灵身边，毕竟白灵在这里只和她熟悉。真相却是白灵体内的能量源核仍处于不稳定状态，她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调和。
其他人的时间多多少少也都有冲突。
最后竟只有宁襄和俞歌两名女特工有空——
“好好去玩吧，所有费用由神卫局报销。”
原本她们还有些不好意思，准备说只有这样的话就算了，结果龙局长并未因为人少而取消这次夏威夷之旅，仍然大方鼓励她们去玩。已经好久没有公费旅游的两名女特工十分感动，兴高采烈就乘上专机出发了。
难得的休假……
什么也不用想……
还是无限制的公款旅游。
途中，宁襄与俞歌默契对视。
“——这真是太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