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之恩 3.3
书名:无解之逐阳 作者:佚鸣 本章字数:4791字 发布时间:2023-02-17

“哈哈哈哈!堂堂的兵部侍郎,竟被活活踩死!哈哈哈哈哈!”一间玻璃顶的明亮大厅里,一个高俊健壮,虎背熊腰,浓眉大眼,脸上没有半丝皱纹的中年大汉险些笑岔了气,正拍打着面前的铁桌,拍桌声震耳欲聋,“哎呦!木邪石这招可真够搞笑的!哈哈哈哈!”

王义正坐在他对面,附和地露出微笑。有些出乎他意料的,仇健竟亲手为他送上了解药,断送了自己名正言顺地继任都督的机会,这倒还免除了一些之前安排好的戏码。解毒后,他调养了数日,虽消瘦了不少,却也恢复了些许精神。此刻,他身着一件镶满了宝石的礼服,挺了挺身子,“尚书大人,既然他们开始对我们出手了,我们要不要给他们送点回礼呢?”

男人,兵部尚书朱战,脸上顿时露出喜色。自古的兵部尚书多半都是文臣,可朱战却与众人不同,是一个对战争极度狂热的武将。

朱战原是王都中的禁军统领,在十四年前的叛乱中随皇帝辜出征,战功赫赫,居功至伟。然而,待他凯旋之时,辜帝已然驾崩,位极人臣的宰相木邪石不愿让他受封狮军都督,掌握整个北方的兵权。木邪石先是封给他了一个柱国大将军的虚衔,名义上虽是全军统率,可他本就有着禁军的指挥权,三大战区又各有都督管理,平日里他也不好插手。然而,得胜归来的战争英雄本就会引起民众的热烈崇拜,这一不公的任命也令当时权位尚不稳固的木邪石饱受唾弃。抵挡不住朝野间压力的木邪石不愿再增加他的实际兵权,于是破例将他追封为了兵部尚书,好让他去与那些因战事频发而逐步扩大着权势的都督互相碾压。

虽然做了文臣,朱战却依然坚持练习着武艺,对战争也依旧极为狂热。此刻,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厚重的铁桌便顿时裂成了两半,杯盘也四处乱飞,“对啊!他们搞出了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给他们点回礼呢?哎,要是能想个法子把木邪石扔到战场中央就好了!这家伙满肚子坏水,不去打仗真是可惜了!”

“而且,这是对我们的公然挑衅,我们不能不出这口恶气!”王义的语气中满是愤怒,可内心中,他却在默默盘算着神使的天真与木邪石那毫不犹豫的利用。木邪石应该对这位神使非常了解!这简直就像是专门找好的,既能通过展示神迹建立威望,又方便利用的傀儡似的!一面盘算着,他一面向朱战露出了笑颜,“对了,大人,属下有个报复的办法!”

“哦?”朱战眯起眼睛。

“这位神使大人属下也已试探了几次,其人虽然天真易骗,却也同时吹毛求疵。”王义淡淡笑了一下,轻轻往前探了探身子,“我们不如借刚刚谈到的那个会飞的怪人为由,把他调到狮军之中,只要我不时找人向他汇报一些狮军的可耻行径,刑善就会因此受到掣肘。”

“好啊!好啊!正好也练练这个神使!一个连剑都不敢拔出的神使,又能有什么用呢?”朱战不住点头,却忽然道,“但万一他们带他找你麻烦呢,你打算怎么办呢?”

“甩给下面,然后下面的人互相挪个坑呗!”王义耸了耸肩,“文官他木邪石可以用吏部这么干,武官这边就轮到咱们了!你进步平等,我还保家卫国呢!你拆路修桥,我拆桥修路,谁怕谁啊!”

“哈哈哈哈,说得好啊!”朱战仰头大笑,惊起无数飞鸟,“不过啊!这黄济一垮台,他们开始针对咱们了,才发觉,这还真有点孤立无援的感觉啊!”

王义隐秘地一笑,“您先别急啊,黄济,其实还能再撑一会儿呢!”

未过多久,王义便登上了马车,在城内穿行片刻,最终嗅着缕缕芳香走入了一个宅院。长长的白发在花丛中起舞,冰一般的面孔中镶着火一般的眼眸。这细竹般立于芳香之间的,便是吏部尚书陆春。作为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官员,陆春一登上政治舞台,便被两个老牌世家共同扶上了尚书的宝座,这在当时也是一个传奇。至于她如何在这传统的洪流中傲然挺立,靠的便是她自己的手腕以及与其他达官贵人的支持了。

王义远远站定,一拱手,道,“陆大人近来安好?”

陆春轻轻转过身来,带起一股芬芳,回礼道,“一切安好。王都督若不介意,可否就着这景致商谈呢?”

王义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看向陆春,“敢问北寒山武馆一案进展如何?”

陆春眼角一弯,轻轻一笑,“如若黄济是挪用拨给武馆的款项办理其他公务,那还只是理念之争,可既然他是挪用公款给自己的宝贝儿子当零花钱用,那孰是孰非,岂不明显?”

王义也微微一笑,“我给您带了一个好消息来,罪臣泉涌已经招认,这件事是他为讨好户部侍郎黄钟公子所为,您大可以安心了。”

陆春神色一变,随即笑着走近王义,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这是您的参战宣言?”

“这是停战宣言,”王义稍稍远离,将眼光固定在了她飘扬的白发上,“为表示对您的遭遇的惋惜,我愿意资助您黄金八十斤,用以重建武馆!”

陆春用手掩住小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皇朝每年产金四百斤,本应是由户部专员押送,年末时从南部运到这圣光城。您这突然来的八十斤,恐怕是在借花献佛吧?”

王义一笑,“反正那是金子,现在是我的金子。”

陆春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咯咯一笑,将脸凑近王义,“不瞒都督说,小女最近,实在是缺钱缺得厉害……”

王义一退,脚下一滑,险些跌入花地,陆春搭住他的肩,轻轻扶住了他,“而且您也知道,说服宰相大人是多么艰难!这些金子小女最后能拿上十斤便是造化了!”她垫着脚,将脸贴到王义眼前,双眼微微泛红,“大人难道想要逼小女于死地吗?”

王义双颊发红,满头大汗,他闭着眼睛,却感到眼前仍是白发飘飘,咬紧牙关,却感到温热的气息抚摸着自己的面颊,“黄金百斤,这已经够您修建百余座武馆了。”

陆春含着笑放开他,他松了一口气,“五十斤的定金待会送来,北寒山武馆一事所有的牵连,全部栽给泉涌,如果无法完成约定,您就无法得到剩下的钱款。”

“好可怕呀!”陆春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露出了一个娇滴滴的微笑,“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小女非常好奇,都督大人为什么要帮黄尚书呢?”她身子前倾,一副天真的模样。

王义转身离去,甚至不向她告辞,脚步匆匆,如同逃离。

“冀黎,”王义走后,陆春有些厌恶地摆了摆手,绷起脸来,喊道,“替我备马。”

一个中年男人忙赶过来,忙前忙后,直到望着马车离开,才长叹一口气。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花香,他转过头,正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道,“小雪,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刑善可不是什么善茬!”

少女调皮地笑了笑,那浓茶般的褐色秀发下,一阵阵涟漪从夜一般深沉的黑瞳中荡开,将一缕缕乌黑洒向四周,泼出浓淡不一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棕,“我觉得吧,除了爸爸你外,这都城里就没谁是什么善茬!”

男人叹了口气,“你要坚持的话我也拦不住你,但你千万千万要小心,凡事留给心眼!我知道陆春对你很好,但她真的很危险!如果她让你做危险的事的话千万别做,立刻跑回来!”

“跑回来?爸,你自己都差点身兼陆姐姐的马夫了,还让我跑回来?”少女咯咯笑道。

男人,冀黎,尴尬地笑了笑,“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能让我从北寒城首富瞬间变成个马夫的女人啊!但是我好歹也留了一手!我偷偷置了一处产业,就在北寒西边的那片树林中,我肯定是没法脱身了!但你不一样,她盯你盯得不严……”

“爸!”少女牵起他的手,用含着泪的颤抖的嗓音向他喊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您就把那儿留着养老吧!”

男人愣在原地,感受她的拥抱,看着她挥手言别。

“一路顺风。”他高声呼喊着,等着少女走出屋子,才让自己留下泪珠。

那少女则是蹦蹦跳跳地走到街上,正一门心思幻想着,将来立下大功,回到陆春身边庆祝的快活情景。她满带笑容地四处环视,却忽然瞥见,一个背着华丽佩剑的年轻男子正跌跌撞撞地走在道路中央,小贩与行人带着敬畏匆匆避让。

好奇心驱使她走近了一些,才发现,远处还有几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跟着他。她险些还以为是故事中杀手杀人的戏码竟在现实中上演了!再定睛一看,又发觉那男子并未受伤,那剑上的琴弦又是如此华美。是那个神使!她瞬间便领悟了真相。

她又好奇地跟了一段,却见那神使神情恍惚,跌跌撞撞地撞入了梦池客栈,便消失无踪了。他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这么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呢?她疑惑丛生。

可不一会儿,人们便又走回了街道中央,吆喝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无声地低语,在这皇城之中,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稀疏平常。之后,告诉一下陆姐姐吧!这样想着,她悄然离开。

唐琅近乎是逃入了客栈,前来迎接的侍女各个貌美如花,只可惜他满心烦闷,根本无心过问。他径直撞入房间,瘫倒在床上,捂住头,闭上眼,为自己的行为找了无数个借口,都是徒劳。

他就不该接受木邪石的请求!可是,这样荒淫无度的人逍遥法外,不也是一件恶事吗?说到底,要是那些暴民不涌上来,能把那人正常抓去审问,处罚,教他改过自新,不就好了吗?

可如果在他们挤过来时他拔出剑,如果这把剑要……不行!万一这剑又不受控制地乱杀人怎么办?

“我会遵从您的意志,不会造就无谓的杀戮的。”那剑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撒谎!”他怒吼,“魔剑时!魔剑时我明明叫你去阻止他们开桥,你却去和‘绿影鬼’缠斗!”

“凭借我当时的力量,只有先打倒他,我才有可能攻击到那个转动绞盘的人。事实上,在之后您下令让我在吊桥上进行恐吓时,我也的确被他阻止了,不是吗?”

“闭嘴!”唐琅尖叫着,叩门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进来!”他坐起来,烦躁地吼道。

“神使大人,您怎么了吗?”十几个人挤进屋子,却是和他一起通过了阳的试炼的同伴。

“啊!是你们啊!没!没什么!”唐琅干笑了两声,迎了上去,“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忽然一起过来了?”

那些人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人试探地问道,“您没事吗?”

“没什么!”他露出惨白的微笑,“只是在魔剑有些不愉快的经历,还没怎么释怀……”

“大人辛苦了!”一人忙道,“我们之后马上去买些补品来,您一定要好好休息……”

“谢谢你们,不过,礼部的尚书大人好像也会送些东西过来,就别太铺张浪费了吧!”他淡淡一笑,“对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啊!我们是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信徒们面带骄傲地说起他们得以在圣光城的大神塔供职之事,其余人也都被吏部安排了他们满意的官职,“我们一定努力工作,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那太好了!”唐琅舒了一口气,由衷地微笑道。

此时,闻谨却也正好踱步到房门前,面色阴沉,刘海低垂。

“闻谨?你刚刚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唐琅转过头来,见闻谨先是看了看其余的人,随后又跪倒在地保持沉默,便猜想他可能是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坦白。回想起闻谨在魔剑城中那忠心耿耿的护送,唐琅的心一软,便原谅了他暂时的隐瞒。于是,他先将闻谨扶起,又岔开了话题,转而询问道,“对了,你刚刚听到了吗?他们都有官职了,太好了!”

“……恭喜,”闻谨的头垂得更低了,“不过,虎叔交代的事情,我也已经交代下去了,管不住嘴的可得小心了。”他的口气阴沉而冷淡,那些人不由面面相觑。

“怎……怎么啦?”唐琅有些疑惑的望向他们,无人回应,只有远处依稀传来了几声鸦鸣。

“没什么,虎叔之前告诉我,要我替他祝贺他们。”闻谨转过身去,笑着向他们道贺。

“我们始终忠于神使大人!”一个人这样开口后,其余几人便也忙着附和,他们又寒暄了一阵,便逃跑似的退了出去。

“闻谨,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走后,唐琅有些烦躁地问道,“我都听出来了,你话里有话!”

“十分抱歉,神使大人。虎叔交代说,为了防止他们泄露您失忆的秘密,必须恐吓他们一下。” 闻谨垂下头来,进而跪倒在地,“属下行事多有冒犯,还请神使大人责罚!”

“原来你刚才出去就是去做那种事吗?”闻谨无法透露孔怖的威胁,只得沉默以对,唐琅便将这沉默视作了一种默认。“何必呢?”唐琅有些厌烦地喊着,却也无法指责这类为他着想的行为,“我们都是在试炼中同生共死的战友啊?朋友之间难道不应该互相信任吗?”唐琅这么喊着,却又想起了他对木邪石信任的结果,心中愈发感到烦躁。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烦闷却始终如影随形。最终,他只得抱着头坐回椅子里,闻谨也畏惧于他的怒火,找到请示的机会后便匆匆告退。

唐琅沉入了思绪的汪洋,这皇朝是如此的华美,安恬,可暗地里却到处隐藏着惊涛与骇浪。而他,不过是只知道空洞夙愿的而无法自己寻找方向的,只能被风浪诱导与利用的一叶孤舟。他在风浪里挣扎,呼喊,却只能一步步沉沦,沉入那由无数风浪裹挟而成的无形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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