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队贩马的商队经过。一看就是城里的大单子,马匹上百。
筠涯站在路边朝着领队喊道;“商家,可有多余马匹售卖,只要一头即可,价钱好说。”
领队为一无须男子,30多,看到路边筠涯,感觉俊逸有神,心生好感,笑道:“小兄弟,即是买卖,那就是生意,无大小之分。”
说罢,男子下了马。又说道:“我这马匹可是西境好马,而且马鞍等一应装备都是齐全的,为防意外,自是有多余。小兄弟运气好,这一路上很是顺利,你可以从这几头中挑一匹。”男子领着筠涯来到几匹马前,正好几个颜色都有。
筠涯并未犹豫多久,挑了匹高大黑马,无它,这匹黑马先是朝他嘶鸣了声,后临近又以头蹭筠涯。看的领队直感叹有缘,价钱还打了个小折。
就是这样,筠涯也是有些肉疼,好贵啊,还好家底厚实。
筠涯骑上黑马,跟领队辞了别。
筠涯骑术还凑合,而且这黑马也似通灵,很是照顾他。筠涯感觉有些温暖,即使这只是来自一匹马。
一路沿着官道向卞京骑行,期间,筠涯放飞次自我,纵马狂奔,那感觉很是刺激,令人直呼过瘾,显然黑马也是,毕竟跟着商队,跑又跑不起来。
夕阳垂落,筠涯找了条岔路口,想要找个落脚地。
没过多久,来到一个村落前,不大,估摸有近百户。
筠涯把马放在村外一片草地上,而后在村中打听下找到了村长。
村长50来岁,有些老态,筠涯说明了意思,付了些钱,被安排在村长家偏房住下,饭食也由村长家提供,其实也就是和村长家一起吃。
回到黑马边,筠涯发现了个人,正想着接近黑马,不过每次黑马都喷鼻威胁,让这人不敢靠近。
筠涯咳嗽了声,问道:“这位兄台在我马前是有何事?”
男人回首一刹那,筠涯看到了贪婪和一丝狡黠,看的筠涯直皱眉。
村长闻言也赶来,黑马的事筠涯自然也说了,还没等人来安排,结果黑三已经凑过来。
村长对这黑三也是透着厌恶,奈何是本村人,只能说道:“此人黑三,是我安排帮侠客牵马的,我家中有个废弃的猪圈,已让内人打扫过,侠客你看将马安排进去可行否。”
黑三闻言有些窃喜,就要去牵马,筠涯一步上前,沉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黑三刚要说些什么,看到筠涯背后的剑,瞬间消了声,小眼珠开始骨碌碌的转。
村长见状,支走了黑三,而后低声道:“黑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惯了,侠客不要在意。”
筠涯多少听出些什么,没接话,牵着马来到猪圈这,刚打扫完,确实挺不错的,就将马牵了进去,还向村长买了些草料豆子,村长接过钱,又找了几家,凑了不少,明显超过筠涯给的钱。
晚饭期间,饭桌边上只有村长夫妇和筠涯自己。晚饭很丰盛,鸡鱼炒青菜豆腐汤荤素齐全。
虽只是普通家常菜,但村长夫人手艺纯熟,让筠涯胃口大开。
村长夫妇看着筠涯大吃的样子,不禁想起常年在外的儿子,忍不住对筠涯嘘寒问暖起来。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让筠涯想起三叔或者说师傅,内心突然涌出丝丝悲痛。
筠涯表面不动声色,只是配合着。他知道,他只是村长夫妇的思念寄托罢了,那个他们口中的儿子。
自从村长夫妇聊起儿子后,筠涯的吃饭速度就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当把一些家常话聊的差不多后,筠涯就起身告辞回房去了。村长夫妇有些疑惑,只当筠涯吃饭快,饱的也快。
夜,黑的深沉,天上无月,照不见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而村中,一个早就蠢蠢欲动的人更是感叹天赐良机,他特意换上一身黑色衣服耐心等待夜深。一匹品相这么好的马,只要一转手,他就能摇身一变成为有钱人。
而这个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个人也在等待夜深。
偏房中,也就是村长儿子的房间中,筠涯和衣抱剑,叼着根狗尾巴草茎,看不出睡没睡着,而门也虚掩着。
村中很静,偶尔有狗叫声,引出群狗应和。
又过了不知多久,连狗叫声都不再响起,一道完美融入黑夜的人影凭着记忆和熟悉缓缓摸向村长家,或者说村长家的猪圈。
夜真的很静,静到连一道刻意压制的脚步声都被筠涯警惕的捕捉到,筠涯缓缓的起了身,深眸如夜幽邃。
人影终于摸到猪圈旁,猪圈的门早已破落,此刻只是虚掩着,人影轻轻推开,内心的激动简直难以控制。
眼前的高头大马就是一个移动的特大号金子。
黑马本来吃饱喝足站着睡得正香,突然头一歪,被人拉醒了。
而拉他的人与他的主人一点都对不上,他想都没想侧过身就是一蹄子,人影猝不及防下被一重踢踹到猪圈栅栏上。
这一下可就热闹了,栅栏本就有些朽烂,脆的很,哗啦啦断裂声直接惊破了夜的静。而紧跟着则是人影的惨嚎,此刻黑马越高大,品相越好,他受的罪就越大。
村长于睡梦中惊醒,而村长夫人本来就不知咋了做了噩梦,此刻听到惨嚎,吓得一激灵,惊慌地抱住村长。
村长听这声音觉得熟悉,他平日拿棍教训黑三时也是这腔。
村长直觉得怒从心中起大喊道:“黑三!哎呀,你这妇人还抱着我干嘛,快起开!”
村长夫人听到这话也回过味了,忙松开村长,同时也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
黑三的惨嚎还在继续,很快,猪圈旁就围了一圈人,更有人连火把都点上了。
村长蹲在黑三边上,看着他打滚,一巴掌抽到他脸上。黑三被抽的醒了神,嘴里仍吸溜着气,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的疼痛。
黑三艰难张嘴道:“村,村长,快救我,我再也不......”
他说着话,声音却越来越小,这是要疼晕过去了呀。
村长看黑三捂着肋骨旁,又回头看了看高大的黑马,这怕是骨头都被踢断了,就是不知道断了几根。
先救人要紧,偷盗还罪不至死,更何况还没偷到。
村长想到这,忙起身喊道:“大山,快去请华老医。”
筠涯听着后面话语动静,也是有些呆愣,狗尾巴草都掉了。
一场闹剧,这就是筠涯内心的想法,罢了,还是睡觉吧,不早了。
等村长将黑三处置好,让看热闹的散去后,再来敲筠涯门,发现毫无回应,甚至还有轻微呼噜声。村长停下敲门的动作,然后轻叹气,也回屋去了。
清晨的鸡鸣伴随着缓升的红日迎接新一天的到来,筠涯闻声双目陡睁,从床上坐了起来。穿衣习武,就像从小到大一样。
师傅常说穷文富武,从小到大各类补药就没断过,而师傅也是精通医术,如此才使得自己变强的同时,身体没留下暗疾。
师傅虽是外姓且严酷,如今看来,却全是为了我好。可惜,再无机会回报了。
思绪散去,筠涯全心投入练拳之中,带起的拳风惊的同样早起路过的村长不禁眯起了眼。
村长只感觉最近有些诸事不顺,先是昨夜被黑三一事搅和没睡好,早起又莫名受吓。
村长整理了下情绪,带着疲倦笑着和筠涯打招呼。
筠涯也算对这村长有些许好感,也停下了动作,打了招呼。
早饭时,村长突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筠涯只当是昨夜黑三的事,给了村长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少侠,老夫有一事相求,可否,可否再留宿一晚。”村长神色带着些许期许又夹杂着一丝不忍。
筠涯有些搞不懂,自己还要继续赶路,正待直接拒绝。
“小子,留下吧,今夜保你有惊喜。”也正是此时,上仙的话意直接传达给了筠涯,筠涯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坏笑。
筠涯对上仙所言惊喜很感兴趣,当然他也不敢拒绝。
于是,他对村长说道:“哦,村长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子我最是爱打抱不平了。”
村长舒了一口气:“少侠有所不知,每逢月半夜晚都有匪贼来,那匪首更是有武艺傍身。我观少侠武艺不凡,若是相帮,到时我和村民牵制匪徒,少侠趁机解决掉匪首,这伙匪贼也就不足为虑了。”
筠涯听村长说的有模有样,难道这就是上仙所说的惊喜吗,想起村长话前那复杂的神情,筠涯直觉没那么简单。
不过,筠涯内心真正想法毫无披露,只是扮演好一个热血正义的楞头青形象,一口应允了下来。
吃过饭,筠涯开始在村中闲逛起来,小孩,年轻一辈们都神色如常,没看出紧迫危机感。
但是当他看到中老一辈们的眼神时,这些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躲闪以及些许反常的怜悯。
吃饭时,村长不在,村长夫人聊了些村内的事,其中就包括一个女人投井的事,而后聊天话题又再次扯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筠涯越发确定今夜不简单,匪徒多半是个幌子,这村里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思及此处,筠涯竟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刺激感。
村中建筑布局和寻常村落并无多大区别,直到筠涯发现了一口井,准确的说是一口被封的井,看样子,被封时间不算短。
但它怪就怪在边上居然有一堆灰烬,虽然被简单清理过,但痕迹仍很明显。
这堆灰烬让筠涯不自觉地想到--烧纸钱。
这一想法刚出就让筠涯感觉自身温度以及周遭温度都降了几分。也就在这时,一种被紧盯的感觉如芒在背。
会不会就是这口井?
筠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继续闲逛走了。
筠涯现在有理由相信自己就算想走,也会被拦住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不止四手。
回到屋中,筠涯偷偷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磨剑石磨剑,穿好紧身衣装临阵以待。
夜,很快降临,晚饭特别丰盛,基本村里能提供的都做了。
筠涯看着村长夫妇吃过的菜,他才敢吃,饭则是没怎么动,都是虚空刨饭。
村长看出来了,筠涯一定是猜到了什么,最后一顿饭罢了,当然要吃好,下毒又有什么必要呢,于是带头大吃特吃了起来。
看的筠涯深感无语。
两人多少都猜到对方心思,只有村长夫人好奇地看着老头子胃口怎么突然这么好,还给倒了杯水。
门口聚集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随着村长放下筷子起身向外走去,筠涯也紧跟着放下了筷子跟上。
一眼扫过,筠涯可以确定都是白日里对他神色反常的人。
三三两两的村民举着火把,手中镰刀柴刀锄头种类繁多,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点,那就是紧盯着筠涯。
筠涯此刻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索性直接挑明:“村长,我看这也没有匪徒,要说外人也只有我一个,总不能我是匪徒把。”
没待村长说话,一汉子喝道:“废tm什么话,啊,选中你祭月是你的福分。”
筠涯的剑此刻藏在储物空间内,看起来倒是人畜无害。看这乌泱泱一大片庄稼汉,反抗效果估计不大,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这月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少侠,说来也是老夫对不起你,村中月祭一年一次,而今夜正是祭祀之日,而祭品就是—人。你可知前年祭品是谁?正是我的亲生儿子。”村长正说着竟是抹起了泪。
而刚走出门的村长夫人则是如遭雷击,瘫倒在地,又过了一会,突然嘶叫着扑向村长,可惜村长这个庄稼汉比妇人强壮多了,制住她之后,人群中走出两个汉子,将村长夫人锁进了屋子中,任由她发狂。
边上不少汉子也不禁悲上心头,不住唉声叹气,一年一次,以后不知又要谁家的年轻儿女。
筠涯只是冷眼旁观着,一言不发。
很快村长收拾好情绪,整理了下装束,带着人群,押着筠涯来到了那白天就让筠涯起疑的老井旁。
封着井口的长石不知何时已被挪开,倒在井口不远处。
月在井上现,井中悬凄月。
“那黑三本是个被外村赶出家门的街溜子,是我收养了他。本欲今年以他为祭品,谁知少侠你上赶着赶上了,料想着少侠你也比那黑三更能让祂满意。”说道得意处,竟放声大笑了起来,带着些压抑的疯狂。
筠涯也是听师傅讲过邪异之事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赶上了。
月光火光下脸色红白夹杂带着疯狂的人们和夜里不时吹过的凉风,不知是哪个不经意间已让鸡皮疙瘩覆满筠涯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