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府后院,有颗挺拔的古树,系有一个秋千,只见一双小脚,并直的双腿,有位少女坐在秋千上来回晃荡。
一位丫环从门外小跑进来,嘴里喊着:“小姐,小姐。”
荡秋千的少女缓缓停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转身冲着丫环一笑。
这少女身躯娇小,俏皮甜美,玲珑可爱,别说是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是江南也极为少见。
瞧她身穿一件赤紫烟纱裙,着色鲜艳夺目,但在她的容光映照之下,华丽的绸缎竟显得黯然无色。
见她闲庭信步,眨眼灿若繁星,因她出身那年,全城桂花和菊花迟开了一个月,故得群芳失色百千娇之名。
丫环道:“小姐,外边和往年一样,好多人在围观,都想一睹小姐之貌呢。”
百千娇暗暗偷笑,难掩喜悦之色,在院内蹦跳了几步,喃喃道:“这些人可真好玩。”
丫环道:“不过呢,他们可不知道,我家小姐聪明伶俐,每次老爷和夫人出城后,女扮男装后行。”
正如这丫环所说,自百千娇出生以来,因相貌太过美丽惹人,父母从未让她贸然露面。以免造成没必要的麻烦,更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过度宠爱,多年前,架不住百千娇软磨硬泡,想一睹武林风采,曾在他乡习武几年。
“就你知道的多,还不快去准备。”百千娇拽着发尖,在手中来回打圈,嘤嘤地说着。
说时间,二人已经出现在街头,百千娇扮成少年,手持纸扇,英气十足。
看她在街上小跑,时而把玩商贩的玩物,时而挤进人群观赏杂耍,独撇下丫环后面追赶,似乎瞧不够的新鲜玩意,或是看不完的人文趣事。
因她相貌出众,当每月父母拜访弘福寺时,才得已出次门,若不然每天都待在家里,难得一见外面的风光,她可不会放过。
只看街头的热闹,百千娇瞧的欢喜,却没有顾上眼前有人。
“砰”地一声,撞向那人后背。
原来又是这位单刀少年,自踏上未知的路途,走哪算哪,不知走了多少天,无端来到了矩州城。
百千娇还待他给自己道歉,却见那人似乎全然不知,也不停歇,继续走着。
顿时,百千娇脸色一沉,几步窜到少年面前,就是一番追问:“喂,你撞到我了,怎么不道歉就想走?”
忽觉得自己也有错,顾着贪玩,没有注意脚下,才撞到了别人,言语便轻声了许多:“就算是我撞到你了,谁让你走那么慢的?”
少年抬起额头,双目怒光炯炯,瞪视着她。百千娇被吓地脸上苍白。
这时候,丫环追赶了上来,气喘呼呼的,已然忘记了百千娇女扮男装的身份,急急道:“小姐,您慢一点。”
兴许正是丫环的一句话,才暴露了她的身份,让那少年怒目稍缓,要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少年随之离去后,百千娇越想越气,朝着远处的背影跺脚大骂:“神经病。”
矩州弘福寺,三道开门,庄严肃穆。
刚入大门口,左右钟鼓楼台,鸣声悠扬,院中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炉,不少正焚香礼拜。
此寺闻名矩州城,建筑宏壮,前中后共三重宝殿。
前殿是弥勒殿,殿中坐着捧腹大笑的弥勒佛。中殿是观音殿,金童玉女侍奉左右。正殿大雄宝殿,座下十八罗汉各持法器,怒目金刚,排列两侧。
在斋堂里,百员外一夫妇正在喝茶,百千娇连蹦带跳,忽地窜了进来,二老为之一怔。
百员外天庭饱满,富态贵气,不禁责备着:“姑娘家家的,你就不能走路慢一点吗?”
百千娇来到爹娘身旁,嫩气娇声地说:“娘,爹爹又在数落我了。”百夫人一脸宠溺,便道:“娇儿还是个孩子,你就不要怪她了。”
百员外道:“行了,快去后堂换过衣服,随我前去祈拜佛祖。”
百千娇嘟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嘀嘀咕咕地说:“每次都是这样,换来换去的,真麻烦。”
“在佛祖面前怎能作假欺骗?要诚心相对,才能保佑矩州城无灾无难,人人平安 。”
听着略带些训声,百千娇低头不语,只是双手食指不住地对碰玩耍,百夫人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的宝贝女儿太漂亮了,快去吧,我和你爹在这里等你。”
待换过女装,百家一行人拜过三重宝殿,百员外夫妇在佛堂聆听高僧讲禅,百千娇哪里听的懂?只觉得是无聊至极,左顾右盼,不是一尊尊佛像,就是噪耳的梵音。
瞧她蹑手蹑脚地站起来,趁着爹娘不注意,悄悄跑出佛堂。
百千娇芳龄十八,风华正貌,至今尚未婚配,对自己的姻缘充满好奇,心想:“听爹娘说,弘福寺灵验至极,眼下正在寺院,何不求上一签?”
想到此处,不禁嘿嘿一笑,急忙跑去殿堂拜签。
一住持道:“百小姐是求人运?或是财运?还是姻缘?”百千娇见四下无人,悄悄道:“大师,我想求一根姻缘签。”
百千娇跪在佛前,闭上双眼,双手慢慢摇起了签筒。
不一会,见一根签文掉出,落在地上,百千娇小心捡了起来,看是上上签,兴奋一笑,却不明签上所注,交由住持问:“大师,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住持拿过签文,道:“阿弥陀佛,月圆十五日,逢遇有情人,有情则缘起,无情则缘灭。”
接着又解释道:“根据签文所说,十五日那天,百小姐能遇见一位有情之人。万事皆有一个缘字,因缘而起,因缘而灭,都是定数。”
百千娇听得面带羞气,暗想:“今天不就是十五日吗?有情有缘,无情无缘?”
忽猛地站了起来,把那根签文夺回手中,忙道:“有情,有情,我有情,我不要缘灭。”
接连几句纯真的话,到令那住持不知所云。
百千娇出了殿门,不知不觉来到了后山。
这里苍松翠竹,林立成群。走过一段迂回的曲廊,她还在默默着盯着手中的签文。
忽然,百千娇放慢脚步,见不远处一个背影,越看越觉的有点眼熟,走进一看,正是之前被他撞到的少年,此时,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愣愣发呆。
百千娇拾起脚步,慢悠悠向前,便想一探究竟。
少年虽在沉浸,却多年习武,有什么风吹草动已听在耳中,立刻起身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位貌比天仙,娇小如玉般的女子。
不知是被她美貌吸引,还是出于自己的本质,少年双目呆凝,这一盯又是片刻。
百千娇笑道:“你看够了没有?”
少年回过神来,急将头扭到一边,不敢在看。
百千娇来回打量着他,道:“我还以为是谁呢?撞了人不道歉,还在大街上瞪着人家。”
少年注视而去,才发现面前美人,便是之前的俏公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这才说了句:“对不起。”
百千娇含笑如花,不在责怪,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无泪。”
“百千娇。”
二人相互告知名讳后,百千娇问:“你来弘福寺做什么?”见他背着一把单刀,当即又问:“你是武林中人?你会武功吗?”
“会。”
正说时,林中窜出一只小白兔,跑跑停停,想必是在寻找食物,两人眼光落去,又听见空中一声嘶叫,一只老鹰袭向竹林,双爪直扑那只兔子。
百千娇看到后,跃起身子,神情仓惶,为白兔揪心,赵无泪却身无举动,继续坐在石头上。
那老鹰双翅一振,飞冲直来,百千娇深怕伤到白兔,急道:“不行,我要帮帮小白兔。”
话音刚落,百千娇右手扬起,指尖伺机而动,一股劲力迸出,正中老鹰的爪子,听见几声高亢的鸣叫,那只老鹰远远离去。
赵无泪见状后,想她只是力道不足,指法绝对是出于名师指点,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也会武功。”
百千娇嘻笑道:“喂,别小瞧人,什么叫会武功?只是当年我没有好好学武罢了,不然如今,也是一代女侠了。”
见她举止俏皮,神色可爱,令赵无泪傻了眼,面色虽然平静,却又欲言又止。
虽说“别小瞧人”是句玩笑话,可能连玩笑话都算不上,只是随口一说。
赵无泪却深怕是自己的过错,出言伤及到了她。又听得百千娇自卖自夸,十分得意,没有追究自己,这才放宽了心。
百千娇灵机一动,凑上前去,和他共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悄声道:“你带我去武林中玩,好不好。”
赵无泪愣了一下,却觉得受宠若惊,心想:“百千娇与我刚刚照面,就能这般信我?”
见他没有回应,百千娇便拽着他的衣角,娇嗔道:“好不好嘛?”
二人本就离得近,加上阵阵撒娇之气,赵无泪只觉得脸上发烫,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好急忙忙站起来,走到一处。
但又恐没有回应佳人,迎来不悦,又急忙忙道:“好,我答应你,那你要去哪里?”
百千娇兴高采烈,从大青石上跳了起来,道:“听说沈碧凤诚邀天下武林人,于下月初十五,在龙凤山庄选举首届武林盟主。届时,各大小门派,武林世家,都会出现在龙凤山庄,肯定热闹,你带我去龙凤山庄好不好?”
赵无泪一路走来,有关龙凤山庄颁布的武林公文比比皆是。只是他浑浑噩噩,不知所为,自当不愿聆与他无关的事。
如今却大感不同,百千娇的出现,如大梦初醒,似乎眼前浮出了光芒,便答应了她。
“好,我带你去龙凤山庄。”
百千娇笑道:“那就说定了,你不许反悔,我还要你给我夺个武林盟主回来。”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赵无泪胡思乱想,他不是百千娇出生入死之人,更不是百千娇情定终身之人。
那句:“我还要你给我夺个武林盟主回来。”回荡在赵无泪的脑海中,倍感百千娇对他的亲近,不禁一丝羞气临面,手足无措。
“小姐,小姐,可找到您了,老爷吩咐,让小姐换了男装,准备回府。”百府丫环边跑边说着。
百千娇悄声道:“待我回去告知爹娘,明一大早,你到百府后门等我。”
望着离去的精灵,赵无泪这才发觉,他二人共坐的这块大青石上,刻着三个大字【姻缘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