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当场愣住,这句话对斐然来说实在是过于惊吓了。他声音都有些发颤,半天只能骂出一句“不知廉耻。”
但接下来的事更令他震惊。宋柯笑眼弯弯,嘴角上扬出美丽的弧度,她居然轻柔地用手指拂过他的脸侧,盈盈绿眼盯着他坦率说道:“王爷是紧张吗?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多做做就好了。”
她手指触摸到的肌肤如同烈火燎原一般发热发烫,迅速蔓延到整张脸。斐然也像被火星子烫到一般,手忙脚乱地下床,急匆匆趿上鞋,走在床尾,又用手摸了摸脸庞,只感觉脸上烧得厉害。
他长到十八岁,所接触过的女子除了妙清是个例外,让他捉摸不透,其余的或是温柔娴静,或是优雅大方,偶有胆大的将门千金,主动和他说句话也便红着脸低下头去。
他从未见过宋柯这样的女子,如此的直白,直白到粗鲁,如此直接,近乎是赤裸裸的勾 引。
“痴心妄想!天地崩塌,本王也不会同你这个异族妖女洞房。”斐然终于得空喘了一口气,思绪回笼,愤怒地斥责。
“是吗?但我很中意王爷呢,很想为王爷孕育子嗣。”宋柯手托着腮,笑着说道。
她那自在轻松的语调真让人生气,斐然嗤笑了一声,但不搭话。
他身着单薄的亵衣,站在地上,夜间添了几分凉意,正好也令他心静了一些,他思索着:她用尽手段让陛下赐婚,自然也会想方设法引诱我同她洞房,孕育子嗣,我可不傻,有了孩子可怎么休了她?不管她做什么,勾 引也罢,激将法也罢,我都不理就是了。
宋柯见他虽沉默着,但眼神变换多端,显然是在打什么主意,她想了想,故意用更温柔的语气说道:“王爷宁愿站着,也不愿与我同床共枕,真让人痛心。但我偏偏爱你极深,见不得你站着挨冻,罢了,罢了,王爷快回床安歇罢。我不会再提让王爷生气的话了。“
斐然瞥了她一眼,傲慢神色毕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以退为进的把戏,这里能安歇的地方多着呢。“
说罢,他去柜子里翻出从前自己惯用的被褥枕头,快步走到窗前暖榻边,三两下就铺好了睡下,还不忘嘲讽一句:”我是断然看不上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宋柯笑容灿烂,扬手放下挂在金钩上的帐幔,道:”那就委屈王爷以后都睡那里了。“她盖好被子,在温暖舒适的被窝中随意舒展着手脚,满足地轻轻叹息一声。头一次和一个年岁相仿的青年男子挨得那么近,她也浑身不自在,只不过她更会伪装。好在她足够聪明,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这娇气王爷去睡暖榻。
于是,这对新郎新娘,新婚的第一夜就达成了一个诡异的默契。
一个是觉得她有意勾 引,就算是睡地板,必然不能另她得逞;一个是深知他天性单纯,故意言语相激,好独享大床。
屋外清风徐徐,月光如水。宋柯酣然入梦,一夜好眠。
而斐然自幼娇生惯养的,这暖榻白日里短暂休憩还行,安睡整夜于他却是极其难受的。他认床,总觉得身下硌得慌,又想到自己的大床此刻被一个异族女子鸠占鹊巢,心里愤然纠结,后面实在是困倦撑不住,才合眼睡着。
他睡得很不安稳,意识在清醒和梦境间徘徊,睡意如云端的花,他看得到却摸不到。
半梦半醒间,他猛地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似乎是小孩在嬉戏玩闹,又夹杂着成年女子低喝劝阻的声音。
”我家里什么时候有小孩了?“斐然疑惑着,抬脚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五六个绿眼睛卷发的小孩在打闹,最大的估计五六岁,最小的才会走路,摇摇摆摆的像只大鹅。
”哪里来的野孩子?为什么到我家里来?”斐然不高兴地问。
那几个小孩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都蹦蹦跳跳地朝他飞奔过来,团团将他围住,嘴里叽里咕噜乱叫着,斐然也听不懂,但是他能感受到孩子们的喜悦,就连那个学步儿童也不甘示弱地迈着小短腿扑向他怀中,伸手要他抱。
孩子们的哇哇大叫,吵得他脑仁疼,还一个个激动万分地围着他闹,围着他跳。
“喂!你们哪来的?在别人家也这么没规矩吗?不要围着我,不要吵,走开,走开。“斐然急得满头是汗,一面喊,一面赶,却完全躲不开孩子们的热情攻势。
这时,那一直背对他的一个女子却转过身来,虽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出她挺着大肚子,双手扶着圆润的腰,嗔怪道:”孩子叫你爹爹也不理,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傻了,肚子里这个这几天也快生了呢。你说是这次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孩子?什么爹爹?“斐然一头雾水。
”相公,你怎么不认识我们了?“那女子的面容忽然清晰万分,正是绿眼卷发的宋柯!
而且,此刻她竟然大着肚子!
”啊,我快生了...”宋柯痛呼一声。
小孩子又闹腾起来,林正林直带着一堆人闯入房内,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哎呦,斐然你怎么还傻站着?你媳妇宋柯在生孩子呢。”姨母不知从何处出现,指挥着来来往往的人,又分神来看顾他。
斐然心中一片茫然慌乱,莫名的害怕涌上心头,“不可能,不可能......”他喃喃念着,一边摇着头,一边慢慢向后退。
但那些绿眼小孩子却一个个朝他飞奔过来,嘴巴里不住念着什么,这回他神奇地听懂了,他们在喊:爹爹。
斐然陡然睁开了眼睛。四周一片安静,他后背都是汗,喘了几口气,呆呆地盯着屋顶出神了片刻,他一颗乱跳的心才算安定下来。
还好只是个梦。梦是反的。梦是反的。他反复默念着。
转头看向窗外,外面才蒙蒙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