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妹再喝碗福羹吧”五嫂嫂亲自起了身来替我盛舀,我来不及推阻,只得声声道谢。...
席上人不多,只有五嫂嫂在,前几日听说五哥哥授了官,该是忙起来了。
午间我晕了的事传得快,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五嫂嫂亲自下了厨做了一席。
她是李家第一个进门的儿媳,事事也都侍奉着母亲,府上也没什么歪风言语。那日她先朝我示礼,留下几分好印象,再加之五哥哥不是好事的草包,她能得母亲几分欢心。
“谢谢嫂嫂”
“七妹妹别动了,好生坐着。”
“丹玫懂事,没料想在食补上也是一把好手”
母亲说着招手让她坐下。
“儿媳在母亲面前班门弄斧了”她低着头,神情生出惶恐。
“诶,你坐下。做得好就是做得好,你无需谦心,如今五郎也是事事要操心的,今后你免不了要累些。”
“能侍奉父亲、母亲,是儿媳的福分。”
她做事周全,平日待在母亲身边的人,怎么会愚笨。
晚膳过后,五嫂嫂收拾了东西便走了,我被母亲拽下喝药。
我端着药,褐色汤水气味浓郁,挂在碗壁上,掀起层层乌纱。
“你这身子不养好,年纪轻轻,以后可是要受苦的。”
母亲督促着我喝药,此前我已喝了两碗补汤,肚子胀得不行。
“是啊,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省心,以后怎么侍奉母亲?”
极为熟悉且爽朗的声音从门处传来,带着一贯戏谑的口吻,字字朝我。
“良棣”
他信步走进堂来,没了杜若,我想他是不习惯的。
“母亲康安”
李良棣实实在在跪下去,附带磕了个头。我不知道他怎有的好兴致,行这样的大礼也不怕吓着老母亲。
“做什么,快起来”
母亲赶紧拽起李良棣,给他拍衣裳。
“月末便走吗?”
“嗯,都打点好了,过不了几日就回来,母亲放心。”
他懂事,此下多乖巧。
“此次,到底是去哪儿啊?”
瞧母亲那副神情,李良棣敢是把老人家也瞒着?
“不都说了去礼州吗?”悠悠笑画在唇角,一举拂过万分不解。
“四哥哥——”
“快喝你的药”
我开口欲问,没想到他直直抢先堵住舌口,噎了我一出。
尊长尊长尊长
心里默念着,我闷闷地将药往下一灌,连正眼都不想给他。
嘿,做了神仙也没这么狂啊。
五嫂嫂先收了东西去,五哥差不多该归府了,她也要操心着。
李良棣得了自在家长里短的说了不少话,我没心思听,本想先走的,被他箍着不让动,说是还有东西要送过来。我明白他是有事要说。
那略红的眼,一看我便明白他几日都未好好歇息过。
李良棣的确不安分,违抗父命那是常有的事。父亲因为他不肯入仕没少罚他,但也无妨,毕竟家族里想去的亲系是从未缺过的,一个李良棣不去,自然前仆后继地有人去卖命。
几年时间,他不考会试,一味松了自己出去风花雪月,官也不做,倒没人敢迫他,时间一长,父亲拿他作了闲人。但我知道他断不是一闲散公子哥,当初他报国之心赤忱,被我翻知还豪言壮语了一番。
到底是时过境迁,他亦变了许多,更如蒙了雾的阳。
晃晃看不清。
“又是这样晚了,你快回去歇息着,明早再说话儿。”
李良棣得了令,自觉着实有些累了,暗戳戳瞟我一眼。
啰嗦,母亲都被他讲烦了。
“啧啧,看看四哥哥就是不一样,终究是比我更得母亲欢心,不过母亲,您听得可耳酸?”
“小孩子气,这样说你哥哥。”
我瘪瘪嘴,满不在乎地笑笑。
现下最在乎的是我的屁股,它坐僵了,不舒服。
“儿不说了,免得七妹妹发作再栽过去,今夜惹得母亲无眠,确是罪过。”
“是啊,不知道谁,一进门只叫我闷头喝药,那里有半分兄长的样子!”
“中气这么足?温七没事啊”
我刚吃饱就受这气?
“行了,别和你妹妹争嘴,时辰不早了,都回去吧,我还得礼佛,你们在这聒噪得很。”
母亲摆摆手,堵住了我将开的嘴,赶了我们出去。
“是,母亲”
“温七明天免了请安,多睡会儿。”母亲收了桌上的丝帕,也起身来。
等着母亲走后,靓纹扶着我,跟着李良棣,一同出了香缇院。
天暗得很,府里仍旧通明。
走过岔道,我看李良棣毫无有事交代之意,心里不免奇怪他在搞什么名堂。
“待会我让人给你把东西送过去,前面是双亭,走走吧。”
“好嘞!”
我撇了容华和靓纹,跟着李良棣走近庭院。那处亦是笼灯挂照,瞧什么都是清楚的,自然寻常观赏是挑不出毛病来的。但至于言语什么,怕是要问那些鸣叫的虫儿了。
“你的病来得凶险,你自己不能不小心”四哥哥摸摸刚生出的枝芽,语气平淡。
“我起身准备用膳的时候,在鞋里,找到一张纸条。”
“哦?”
“外力致损,翌日申时”
我亦是压低了声音。
“是谁的?”
他摘下一朵花递到我手中,那一下我便明白用意,趁着手快,将纸条递与他。
“那笔迹,像是林大夫的”
“你也觉得奇怪,对否?”我瞪大了眼睛看吹风的四哥哥,他并不抬头望远处,有时看着脚尖。
“你身边常在的另几个侍女呢?今日怎么没侍奉着?”
“靓晓?她在阁里熬煮沐浴用的汤药,房里所用的都得重置,她是我身边的,剩下的粗苯,怕左了我心意。”
一丝霾飘过他眼尾,灯火下,很快散掉了。
“去见他,只口避提,当寻常样,紧张身体就行了。”
“还有就是——”
四哥哥停了步子,旁侧的假山正好挡住他面容,我随着也停下来,等着他说。
“这几日你你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静养,淳华阁是你的旧处,那地方生了脏东西,回旧处也是差不了的。我月末即走,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想顾你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他定是诊出什么来了,私下杜若会多顾着你。”
“你知道?等等,四哥哥要去哪?”
他没带一副同我说笑的模样。
“老爷子赢了”
庭院里虫蚁多,嗡嗡的,至于他后来的话,到月末那天,我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