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给你打过电话，记得吗？他说太阳不在……呵呵，真是太扯了！”说话的人像个疯子，全身漆黑，整个人的轮廓只有在界碑的照耀下才完全显现于黑暗，他站在顾青对面，无数拉丝般的烟雾从身体各种流淌到地上，像一个泥浆史莱姆。
四野吹来的风让顾青感觉冷，但这不是害怕，在被抓到警察局之前，他们有过一段照面，即便顾青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妄想症。
“现在呢？”顾青向黑影泼了盆冷水。
黑影也不在意，话锋一转，“你先过来，我会给你武器。”
“那边，是什么地方？”
黑影冷笑道：“能活下去，且活得更好。”
顾青皱眉：“等一下，你答应我的呢？”
“当然，我记着。”
顾青眯眼凝望着界碑，询问道：“上面说使命，使命是什么？”
“缅北掸邦，混乱无序，等等……一切与这相关之事。”
“你让我去送死？”
黑影很无聊的朝空中吹了口气，“不，死亡是独属于你们人的词语，巡天不存在这个概念。”
“反正，消失？对吧？”
“治病需要代价，况且，风险和收益并存，至少比平庸好上一点。”
“但我至少还有一年生命，我可以在零川市安稳度日。”
“可你杀了人，只会坐牢。”
顾青略微有些吃惊，瞪着眼睛：“我杀了谁？”
“你出租屋的柜子里有一具尸体，可能已经发臭，上边全是你的指纹，恐怕现在那里正全力寻找你这个凶手，回去不一定好，再说你也回不去。”
顾青怒不可遏，想立刻冲过去，用拳头招呼黑影冷笑的脸。但他还是忍住了，嘶哑着声音干吼：“你TM手段真TM脏！”
“没办法，你们这些自由者的使命荣誉感过于低劣，做不出业绩，让我很难办！”
顾青眯眼道：“难办？”
“算了，认命而已，尽自己最大努力给世界留下些东西吧，可能有救。”
“你在说什么？”顾青愈发恼火。
“还不明白吗？”黑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如果说你原来生活的世界是现在，那现在的终点就是未来，未来已经有你，不管看到的是生存还是毁灭，即便现在的人知晓也无法改变。那警察不是让你留下什么吗？呵，继往开来，一切文明都像江河汇大海，终有被同化湮灭的一天。”
“你呢？你又是什么？”
黑影张开双手，淡淡道：“有人称我为裘硅，巡天的商客，不，准确一点是裘硅的影子，真麻烦，引路也需要个名字，反正如此，过来吧，投入新世界的怀抱。”
顾青还在犹豫，尽管他知道这已经没有选择。
裘硅赞叹道：“人啊，拥有庞大的幻想世界，和定义所谓现实相比，更加令人着迷。”
“你说得对。”顾青随口附和。
裘硅笑道：“你不喜欢？据我所知，当现实世界的人一旦知道可以换个活法，我竟然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希望，真讽刺。”
“你永远不懂，残酷的现实意味着什么。”顾青吐出口气，跨过界碑。
“好吧，你告诉我，意味着什么……”
裘硅的声音越来越远，他们的人离这片孤独的也光越来越远，一起跌落无边的黑暗……
唰！
夜，被什么东西撕开一条裂缝，裂缝外透着光。
顾青恢复意识时，裘硅已经不见了，不，确切的讲，已经听不见裘硅的声音了，它除了留下支匕首，并未给顾青其它有用的东西，的确神似一个商客。
靠近裂缝，有极其嚣杂的声音传来，给顾青的感觉像零川市的菜市场，他慢慢扒开裂缝，伸出头朝外探去，一阵眩晕般刺目的白光过后，视野才开始清晰黯淡下来。
昏黄污浊的白炽灯光洒在一片大棚里，充斥着嘈杂的呐喊声，散乱人影堆砌成黑墙，空气中飘浮着劣质刺鼻的烟丝味。
砰！
枪声？！顾青眼瞳微缩，尽力望向那堵拥挤的人墙后边。
这声枪响将现场气氛推到高潮，排山倒海的惊叫声顿时像海浪一般击打着数不清的人头。
而就在此刻，黑色人墙撕开半米宽的口子，一个整张脸纹着垂直直线的钦族男人阴沉的走了出来。
“啊怒吗哒……”
顾青只能听懂前半部分是缅语里骂人的话，大概意思和帮忙造人差不多，后边又是一连串的闪颤音符。
谁他娘的知道这人在讲什么？
不过，透过通道，顾青瞧见人群围着的好像是个大盘。
地上铺着一层暗红色花纹的布，像牛皮。一具尸体跪倒，头抢地，太阳穴留着食指大小的洞，少许脑浆和血水从中溢出，几个人双眼发红，疯狂抓抢着尸体边的钞票和金属……
然而顾青的视线却突然被那个棕色男人的胸膛挡住。
那道棕铜般的肌肉前边，高高竖着一排钢管焊接的银色栅栏。
顾青猛然看向自己，才意识到此刻竟然被关在一个很大的铁笼里。而脑袋，正巧是从破裂的麻袋面探出去的，本来处在黑夜里的身体，却被收紧的麻袋裹得严严实实。
搞什么？
顾青心脏一缩，肝胆俱苦。盲目环顾四周，看见铁笼里到处都是麻袋，有的蠕动在地上，有的偏靠在角落，有的也像自己一样探出头，张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巨大的灰霭和绝望，似乎下一秒笼顶就要塌下来。
“咔咔咔！”
生锈的摩擦声响起，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这个刺耳的声音瞬间在人群中引起不小的骚动，甚至有人的脸已经缩回了麻袋里。
纹身男人站在笼口，死鱼般的双眼缓缓掠过，那是一种挑选猎物，审判生死的眼神。
顾青向来觉得，自己绝不是一堆人里显眼的存在，可……
干！
灾难总是比好看的姑娘率先注意自己。
顾青的眼睛和男人有了较为短暂的对视。
肌肉发达的男人目光一凛，耸动了一下喉结，手掌摸去结实的大腿，停顿了一秒便朝这边走来。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犹如催命的鼓点。
没得选…
顾青缩在背后的手不经意间滑向腰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