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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童年在乡村▪冬 作者:桔子树 本章字数:3784字 发布时间:2020-07-14

  次日放学后,我独自走进外婆家附近的那片甘蔗林,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甘蔗就像人一样:有的高,有的矮,有的胖,有的瘦,有的大,有的小……我一想到清香甜蜜的甘蔗汁,就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真想狠狠地咬上几口。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外婆亲切的呼唤:

  “丽文,快来!”

  “哎,外婆——”

  “不要待在甘蔗地里,免得引起误会!”

  “我想在甘蔗地里耍一会儿。原来,外婆在菜园里!咦——刚才,我怎么没有看见?”

  “丽文,我在菜园地边上,可能是被篱笆挡住了。”

  “外公和舅舅呢?”

  “他们浇灌庄稼去了。丽文,我往灶膛里烧了两个红苕,你跟小阿姨一人一个。快去拿来吃吧!”

  “嘻嘻。外婆,我好喜欢吃烧红苕哦!”

  麻狗听见我们说话的声音,兴冲冲地摇着尾巴跑过来。它一看见我,就特别兴奋:又是跳跃,又是轻声呜呜,十分亲热的样子。狗狗又长大了,长高了。我俯下身子,摸摸狗狗的头,抓住尾巴遮挡住它的后门,想要抱起狗狗玩耍,结果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抱不动它。长大的狗狗好像不再喜欢被人抱着,它甩甩头,摇摇尾巴,慢慢地走开了。

  我把小手凑近鼻子闻闻,好大一股浓浓的狗毛味儿!于是,我就放下书包,用肥皂洗净双手,走进堂屋。高大的八仙桌上,摆放着五颗酥心糖和五个红桔,还有两杯白酒。观音菩萨面前,三炷米色的佛香袅袅升起。整个房间,香气四溢,沁人心脾。我像外婆那样,面对着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双手合十,闭目凝神,虔诚地祈祷。

  稍后,我拿起火钳,伸进灶膛,夹出一个热乎乎的烧红苕,边吃边走,好奇地东张西望。院坝边,芙蓉花儿开得正艳:有粉色的,有白色的,还有红色的。乍一看,很难分辨:到底是蜀葵,还是棉花?

  门前的菜园里,一片碧绿。不同的蔬菜,呈现出不同的姿态——火葱整齐地排成两行,正准备大合唱。抱儿菜生得挤挤挨挨,莲花白托着可爱的圆脸,厚皮菜不时把肥大的耳朵扇一扇,蒜苗舞动着青衫袖,芹菜摆弄着绿罗裙,苤蓝鼓起大大的腮帮子,菠菜深情地亲吻着大地,胡萝卜不知疲倦地练习金鸡独立……

  不久,小阿姨回来了。

  “哈哈,丽文来了!”

  “小阿姨,灶膛里还有个烧红苕。”

  “哦,马上。”

  “小阿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的母兔下了兔崽子……”

  “呵呵,我的兔子也下了崽儿。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小阿姨吃完一个烧红苕,拉着我的手,欢欢喜喜地来到宽敞明亮的兔子屋。里面摆放着锄头、打谷桶、扬谷机、一背篓青草、两个小箩筐……小阿姨拿掉箩筐上面的筛子,轻轻掀开遮盖兔宝宝的旧棉袄。我赶紧蹲下来,双手扶着小箩筐的边沿,低着头,认真地数起来:

  “一、二、三……一共十四只兔宝宝。小阿姨,你的兔子真多呀!”

  “嘻嘻,还有两只母兔也快生了。等兔宝宝们长大了,我想多留几只母兔,只留下一只公兔就够了,其余的都要卖掉。”

  过了一会儿,小阿姨想到了什么,突然问:

  “丽文,你见过白果树没有?”

  “我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白果树长什么样子呢?”

  “白果树又叫银杏树,后面那座山下就有几株。前两天,我去找猪草的时候,看到白果树变成金色的了,就像满树的黄花,漂亮得很!”

  “是吗?带我去看看。”

  “哦,马上就去。”

  “呵呵,狗狗也要跟我们去耍。”

  “这条狗通人性,听话得很——主人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它确实很乖。——小阿姨,我也想喂养一条狗狗。”

  “等它生了小狗狗……到时候,你想喂养哪一条小狗,就选择哪一条小狗抱回家。”

  “嘻嘻,好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嗯——说不定,可能要等到明年。”

  “明年!还要等那么长时间?如果能够早点就好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养一条狗狗啊!”

  “不要着急嘛……”

  我们穿过蓊蓊郁郁的树林,翻过一座山,就到了目的地。

  小阿姨伸手指着前方,说:

  “你看——就是那里!”

  一株株高大挺拔的银杏树,就伫立在眼前:棕褐色的枝干,金色的叶子,橙黄色的果实。看上去,宛如满树的金币。

  我不禁连连称赞:

  “啊!白果树真的好美好美!”

  “夏天的时候,白果树的叶子是绿色的。秋天,树叶慢慢地由绿转黄。到了立冬前后,树叶就变成了金色……”

  “哦,原来是这样啊!”

  冷风“呼呼呼”地吹过,金灿灿的银杏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好似一群飞舞的金蝴蝶。树下堆积着一层层厚厚的黄叶,就像闪闪发光的金子一样。我蹲在树下,一面愉快地观赏,一面挑拣落叶。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一片树叶都不一样:有的叶片大,好似一把扇子;有的叶片小,如同精美的装饰品;有的叶片中间是分开的,酷似蝴蝶张开的一双翅膀;有的叶片中间是合拢的,宛如连绵起伏的群山;有的叶片厚如粗布;有的叶片薄如蝉翼……

  风乍起,熟透了的银杏果接二连三地落下来,打在地面的落叶上,沙沙作响。软绵绵的果皮里面,包裹着一枚椭圆形的乳白色的坚果。

   “小阿姨,银杏果有什么作用?”

    她微笑着说:

   “银杏果又叫‘白果’。我听人家说,用银杏仁炖鸡,好吃得很!可是,我没有吃过……”

   “那银杏树呢?”

   “你的外婆告诉我,银杏全身都是宝——树皮和叶子,以及果实都是中药材。将银杏叶晒干、装进枕头,不但可以改善睡眠,还可以预防心脑血管病。银杏树质地坚硬,是上等的好木材。……我好喜欢这些漂亮的银杏叶子!拣一把叶子带回家,可以慢慢地观赏、把玩,也可以当书签夹在书中。”

  “我喜欢花草,也喜欢漂亮的叶子。小阿姨,到底是乌桕树更漂亮,还是银杏树更漂亮?”

  “这个嘛……不好说……各有各的美。乌桕树分枝多,树冠大,桃形的树叶是五颜六色的,种籽可以卖钱。银杏树分枝少,树冠小,扇形的树叶要么绿,要么黄,银杏种籽可以制药,可以炖鸡……两种树都非常漂亮,我都喜欢。”

  “我拣了好多银杏叶,想找根铁链草或者细细的树枝,把它们穿起来扛在肩膀上。”

  “那样做是很方便,不过,美丽的银杏叶被划破了,就会影响美观。你可以像我这样——握住叶柄……”

  我们把挑拣来的银杏叶叠得整整齐齐的拿在手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我回头望了望黄澄澄的银杏树,不禁联想到传说中的摇钱树——如果那一片片黄灿灿的叶子就是一枚枚金币,风吹树摇,金币互相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景?人们拿着家什,高高兴兴地从四面八方赶来,在树下收获成堆的金币:“哗啦,叮咚……”

  不多时,我们就回到了家。小阿姨照例坐在廊下,从书包里拿出书本,放在一张大木椅上。

  “丽文,我们一起做作业吧!”

   “我的家庭作业不多,在学校就做完了。”

   “时间不早了,我要赶作业。不然,老师要罚站。你自己去耍吧!”

  “嗯。小阿姨,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感到害怕。”

  “嗬——小可爱,等我做完作业,一会儿再陪你耍。”

  “你忙你的,不要操心我嘛!我在家里的时候,时常一个人耍。”

  “现在,你一个人怎么耍呢?”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耍法——可以翻翻书本,可以在地上摆弄叶子,可以逗猫猫、逗狗狗,可以找地乌龟、地牯牛,可以看花草树木,可以看云朵、鸟儿……等一会儿,舅舅、外公、外婆,就要回来了,我还可以跟他们耍。”

  “嘻嘻,你说话的语气和声音,跟你的妈妈没有多少区别。”

  “啊——真的呀?我的妈妈的声音太好听了!”

  小阿姨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真的。你的妈妈爱说又爱笑,你跟她差不多。”

  “那我的妈妈又像谁呢?”

  “她的五官长得像你的外公,声音像你的外婆。——我们一会儿再说,我开始写字了。”  

  麻黄色的狗狗安静地坐在小阿姨身边,眼望着前方,习惯性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响动。大黄猫竖起尾巴,“喵呜,喵呜——”地叫着,跑到我们身边来凑热闹。它把前爪搭在小阿姨温暖的腿上,身子往上一纵,跳到小阿姨的怀里撒娇:它微微闭上双眼,鼻孔里发出一阵阵均匀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副缱绻的样子……我伸手将它抱过来,往狗狗身上一丢,看它们两个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狗狗卒不及防,吃惊不小,本能地把身子一闪。灵活的猫儿轻轻一跳,平稳落地。当狗狗明白自己被“猫儿”捉弄了以后,显得有点不耐烦,拖长了声音叫起来:“呜——”忽然,狗狗迅速跑回来,伸出一只前爪,拍了一下猫儿的头。猫儿闪电般地直立起身子,对准狗狗的长嘴巴,抓挠了两下。不难看出,猫猫并没有真正想要伤害狗狗的意思。转眼间,猫猫四脚离地跳起,像扑捉飞舞的蝴蝶一样抓捧狗狗的大尾巴。狗狗不甘示弱,张开大嘴巴,一口叼住猫猫的长尾巴。猫猫捉弄狗狗,狗狗捉弄猫猫,它们俩在地上又是打滚儿,又是转圈圈,忽而你追我赶,东躲西藏,像小孩子一样,玩得热火朝天。矮小的猫猫知道自己跑不过高大的狗狗,一溜烟,飞快地爬到了院坝边高高的桔子树上。树梢上挂着几颗零星的火红色的桔子,想必那是外婆专门留在树上,准备用来敬菩萨的供品。猫猫转过身来,俯瞰着站在地上的狗狗,摇摇尾巴,“喵呜——喵呜——”洋洋得意地叫着,好像在说:嗨,小样儿,有本事你来追我!来呀——快上来呀!虽然我个子不如你,但是我年纪比你大,生存本领比你强,经验丰富得很呢!我吃过的老鼠,一定比你吃的米饭还多!

  狗狗伸出舌头舔舔嘴巴,仰望着头顶上的猫猫,无可奈何地叫了两声:

  “汪——汪——”

  狗狗似乎在说:唉——如果我会爬树就好了。哼——看你得瑟的模样!除非你不下来,像这样一直待在树上,看你撑得了多久?等一会儿,我要好好教训你,让你尝尝我的拳脚功夫!

  狗狗垂头丧气地离开后,猫猫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溜下来。

  我独自走到外面,静静地观看:柚子树上的果实已经没有了,叶子当中隐藏着一个圆圆的鸟窝。木槿花儿已经枯萎了,一群鸡在篱笆下周旋着,不时把尖尖的嘴伸进菜园里,啄食几口美味的卷心菜。芭蕉芋的花儿已经凋谢,变成了一颗颗圆圆的果实。田埂上,枯黄的桑叶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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