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京城素来有宵禁制度，只在每年的春节、元宵、中秋以及皇帝的千秋节期间会放开宵禁，允许百姓彻夜欢乐。
上官烨走在熙攘的人群中，留心注意着身后的她，怕她被人撞到了，他很快就近选了一家酒楼。
方清音抬头一看，竟又是望月楼。
这家酒楼在汴京颇为有名，方清音以往也随爹爹来过好多次。
一个多月前她在这里见到了长明哥哥，没想到今日刚回京城，就又来了此处。
上官烨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回头望来，方清音忙敛了思绪，穿过人潮走到了他身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望月楼，大堂已经客满，伙计将他们往二楼雅间领去。
“公子，姑娘，本店今日就剩这一间雅间了，里面请。”
方清音眸光微闪，巧合还真是无处不在，这是长明哥哥与她见面的那一间雅间。
“来一份五味杏酪鹅、水盆羊肉、东坡豆腐，再来一份桂花糕。”
上官烨见方清音只垂头坐着，也没问她，自己报了一溜菜名。
与她同桌吃过几回饭了，对于她喜欢吃什么，他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明日衙门休沐，我也要进宫，你不必去当值，可以休息一日。”
伙计退下了，上官烨见她又变回沉默寡言的状态了，只得自己找了个话头。
“谢大人，大人，我父亲那边可有回信？”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方清音想念爹娘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不能跟爹娘一起过中秋节。
上官烨的心情又沉重下来，他默了一瞬，沉声说：“还没有，岭南偏远，往返尚需时日。”
那两名官差已经快回到汴京了，这个消息瞒不了她几日了。
屋内的气氛冷凝下来，两人都不再说话，断断续续忽轻忽重的琵琶声自隔壁传来，方清音凝神听了一会儿，正是她最擅长的《春江花月夜》。
听声音隔壁应该有很多人在聚会欢饮，大家都是今日出门会友赏灯，明日与家人共度，只有她是形单影只。
伙计很快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闻着美食的香味，方清音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她偷偷瞄了一眼上官烨，刚才伤怀的情绪被尴尬羞恼覆盖了。
不过上官烨却似没听到一般，自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低头吃起来。
方清音见他动了筷，忙也拿起筷子夹了块鹅脯。
离京月余，她太想念汴京的美食了。
这道五味杏酪鹅是望月楼独创的招牌菜，爹爹以前每次带她和娘亲过来都会点一份，她很喜欢吃。
她也让府里的厨娘试着做过，不过总不如望月楼做的好吃，所以每次想吃都是央了爹爹带她来望月楼解解馋。
桂花糕也是她最喜欢的点心，没想到上官烨跟她的口味倒挺相近。
东坡豆腐是东坡先生流放岭南时研究出来的一道菜，后来随着东坡先生返回汴京传入了京城，成了一道名菜。爹娘现在在岭南应该也会常吃这道菜吧！
美食抚慰人心，方清音吃到想念已久的熟悉味道，又觉得爹爹肯定能像东坡先生一样重返汴京，心情渐渐愉悦起来。
“公子，谢谢您。”
用完膳，走出雅间时，方清音向上官烨真诚道谢。
上官烨没答话，只唇角有些上翘。
隔壁的雅间中，周文彬放下酒杯，对着做东的谢行远拱手一礼，匆匆起身拉开了房门。
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
“长明，出了何事？”
谢行远与他在太学同窗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好奇地放下酒杯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哦，无事，刚才听到一个声音，以为是故人，应该是我听错了。”
周文彬回过神来，含糊地解释了一句，与谢行远相携回了席。
今日是谢行远组局做东，邀请的都是他太学的同窗，也是汴京各世家子弟。
屋内重新开始行酒令，谢行远特地从教坊司请来的琴师拨弄着琴弦，弹起了新的琵琶曲，好不热闹。
周文彬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现在该到岭南了吧！
他们早已远隔千里，自己还真是魔怔了，怎会把刚才那声音错认是她。
回了皇城司，方清音辞别上官烨，看着他进了小院的正房，自己才回房去。
“去打点热水，送去偏房门口。以后水食都给那边送一份。”
上官烨进了屋，随口吩咐自己的小厮一念。
上官烨自幼习武，并不喜欢丫鬟仆妇伺候，搬出侯府后身边只留下了一念一人，这次他去扬州，一念并未随行。
一念与他年纪相仿，从小与他作伴，对他颇为熟悉，见从不喜女子近身的上官烨竟破了例，心道铁树终于开花了，笑着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一念住在上房旁边的耳房里，傍晚上官烨回来时，他出来见礼就与方清音打过照面了。
当时就觉得上官烨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后来上官烨入宫去了，他也为方清音送去了干净的被褥。
他守着身份没有进屋去帮她打扫，但也提供了不少帮助，领着她去熟悉了一下环境。
方清音回房将包袱里的衣裙一一收进衣柜里，正欲出去打水就听到了敲门声。
“方姑娘，热水给您放门口了。您今夜先将就一下，明日我家大人会给您置办浴桶、香胰这些的。”
一念觉得自家大人可能心思不够细，他得帮忙想得更周全一些，便自作主张夸下了海口。
“谢谢，麻烦你了。”
方清音开门道谢，一念腼腆一笑便告辞回了上房。
“你现在都会自作主张了？那浴桶、香胰不如从你的月例里扣？”
上官烨自然也听到了一念的话，他蹙着眉有些不满地训斥。
“大人，小的不敢，不过方姑娘那房里是缺个浴桶嘛！您既然留人住下，可不得让人住的舒服些？小的只是怕您不记得这些细节，您放心把这事交给小的，小的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一念笑着讨饶，却并不惧他，反而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说完就伸出双手眼巴巴地看着他。
“行了，明日都置办妥当了。”
上官烨拍了一张银票到他掌心，便转身往浴室走去。
第二日，上官烨正式向皇城司众人介绍了方清音的身份，她的桌案就设在上官烨的值房内，他的值房后直通皇城司的卷宗库，里面存放着皇城司历年所有的文书卷宗。
卷宗一旦归档入库，再要调阅就必须经过上官烨的准许。
方清音的工作就是整理要入库的文书，需要调阅时再从库中找出来。
以前这个工作并没有专人负责，都是张鸿兼任或者上官烨亲为。
众人对上官烨的新任命没什么意见，客气地跟方清音见过礼就各自去忙了。
今日所有衙门点过卯后，除了值班的人，其他人都放假休沐。
上官烨交代完这件事也离开回侯府去了。
忠义侯府现在是外戚，每年中秋白日在侯府举行完家宴，晚上他与父亲、祖母会再去宫中参加皇室家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