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是一脸平静,因为在我眼中,她已经是半个死人了,我是不会跟一个将死的人计较什么的。
“韩学涛呢,他怎么回你的?”我问。
“他?他倒也没说什么,就说木已成舟,回不去了。然后我又发信息给他,我说如果有一天,你幡然醒悟,知道你是误会了我,你最好不要当缩头乌龟,而是要勇敢地承认自已的错误,勇敢地来找我。”
“你可真够大胆的,按理说你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而且我听说你老公还是大老板……”
我的话刚说了一半,杨锦程便冲我摆摆手,示意我闭嘴:“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换作别的女人,一定会很享受我当时的婚姻状况。我老公是一家大企业的董事长,是来我医院看病时喜欢上我的,在我还没跟学涛分手之前,他就在追求我,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一听到学涛跟你建立了恋爱关系之后,就能够马上闪婚嫁给他的原因。
可我也跟你说过,我的心这辈子就属于学涛一个人,当我跟他在大学里见到第一面时,我的眼神和我的意志都是无比坚定的。
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从贫穷与苦难中走过来的人,好不容易拥有真爱,往往比较执着。我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尽管我已经结婚了,尽管老公对我很好,但我内心深处,还在期待学涛的回心转意,为此,我买了一大堆避孕品,有给我老公用的,也有给我自已用的,后来他有意见,说婚后就别老避孕了,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赶紧要个孩子吧,家中老人也在催了,我当着他的面唯唯诺诺,也不再逼他使用避孕套了,其实背地里自已还是在用避孕品。对我来说,我作出结婚这个决定,只不过是想强烈地刺激韩学涛,而不是真的想嫁入豪门。
我听我的一个同事说,有的男人比较犯贱,女朋友在身边时,他并不觉得可贵,分手也随随便便的,轻轻松松的,但一听说女朋友找了新的伴侣,或者一听说女朋友要结婚了,他就开始后悔,开始心痛,开始死去活来地要求复合了。
我正是听了这个同事的观点,并且觉得有道理后,才最终决定以闪婚的方式,去刺激韩学涛的,并想方设法,通过第三者让韩学涛知道了我结婚的消息。
然而效果却不明显,后来我仔细一想,终于想通了:原来那些听到前女友结婚的消息,后悔的,心痛的,死去活来求复合的男人,当初在与女友分手时,往往是过错方,最起码也是双方和平分手,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男人才可能受到刺激,而产生后悔,产生想要复合的念头。而我跟韩学涛之间的分手,显然不符合这两种情况,我们的分手,在韩学涛心中,其实我才是过错方,既然这样,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回心转意,想要与我复合呢?
但希望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有一天,韩学涛能够自已发现我的好,或者自已发现当初对我的误会,上述这两种情况,只要有一种产生,我认为韩学涛就有回心转意的可能。我就在等这个可能。
我绞尽脑汁地避孕,就是为了避免跟老公生下孩子,免得当韩学涛后悔了,想要与我复合了,我又因为孩子的牵绊,而无法快速离婚,脱身。
果然,没过多久,这机会就被我等来了,我没记错的话,也就是你跟韩学涛结婚的一个月后吧,你就跟他吵架,对他说了韩国春告诉你的秘密不是吗?学涛后来跟我说,他知道真相后,差点没杀了韩国春,他跟我打电话时,情绪激动到了极点,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扇着自已的耳光,一边又疯狂地呼唤着我的名字,‘锦程,锦程’地叫个不停。那一刻,我感受到他对我的爱,那积压已久的爱,像火山爆发,喷薄而出,不可遏止。”
杨锦程借着酒劲,笑得前仰后合,像疯了似的。她的语言,她的情绪,终于感染到我,我的心不觉隐隐作痛起来,但面上还是表情平淡地问:“于是你就马上跟老公离婚了是吧?”
“那还用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啊。老公也很痛快,估计结婚以来,他也已经受够了,他也已经知道有些时候,备胎永远只是备胎的可悲了,就很干净利落地与我离婚了。一离婚后,我就马上辞职,不管领导如何挽留,如何许以前程,我正眼都没看,头都没回,就火速来了东昌,并很快在学涛的帮助下,在东昌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找到了工作。”
我被震惊了,被杨锦程后面一句话给震惊了,我瞪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你说你是在韩学涛的帮助下,在东昌市人民医院妇产科找到工作的?”
“对啊,怎么了?我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孙红霞主任,是学涛的大学同学啊。”
听到杨锦程这样说,我心中的情绪再度复杂起来,本来,那天晚上在我心里,只是景轩的复仇之夜,韩学涛和杨锦程虽然对我本人也曾有过伤害,但这些都随着韩学涛的死,而似乎一笔勾销了。
但是此刻,面对着杨锦程的放肆与狂妄,以及越来越多的真相的揭开,我承认,我不淡定了,韩学涛与杨锦程共同留在我心中的伤口,再度被无情地撕开了。
我冷笑着说:“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啊。我记得你来我家那天,你口口声声说,你跟学涛自从分手以后,就没什么交集了。你来东昌市人民医院妇产科,也纯粹是正常的工作调动,跟学涛没什么关系。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谎言是吗?你跟韩学涛一直在联起手来玩我,骗我,肆意玩弄我的感情是吗?”
杨锦程喷着酒气,依然得意地说:“忆如啊,你快省省吧,你跟韩学涛哪有什么感情啊,韩学涛对你就更是如此了,要玩弄感情,首先你得有感情才对,你跟韩学涛之间哪有什么感情好玩弄的?学涛以前还跟我说过呢,说他在跟你上床时,动作当然是对着你的身体做的,但他心里却是把你想像成我的,明白了吗?你知道为什么学涛跟你上床时,总是喜欢把灯都关了,黑灯瞎火地上吗?那就是因为方便想像——看不到你的脸,他才好把你这个女人当成是我啊。”
杨锦程的话,听得我怒火中烧,我感觉自已的血液直往头顶上冲。
“杨锦程,事到如今,你老实跟我说,在韩学涛去世之前,你跟他是不是已经同居了?”我咬牙切齿地问,虽然我早已知道那是事实。
杨锦程喝了口酒,“啪”的一声,重重地将酒杯摔在桌子上:“裴忆如,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态度?怎么了?你跟学涛只是两堆没有感情的肉,凭什么你们俩能睡在一起?我们就不能?我跟学涛是真爱,从高中到他去世,一直就没变过,说到第三者,你才是,你明白吗?你才是第三者插足!我要跟学涛在东部一品同居,这是我提出来的,学涛还犹豫了,说他毕竟还没有离婚,有些顾虑,怕被熟人看到,怕被媒体曝光。我说没什么好顾虑的,也没什么可耻的,应该感到可耻的是韩国春,是裴忆如。”
我被杨锦程一句又一句恶毒的话,刺激地想发狂,虽然我知道她当下的表现,一半原因是酒精在起作用,但一想起她对我来说是如此可恶的小三,是害死景轩的罪魁祸首,我就再也无法忍受她这种猖狂的表现了。我当时被气得真是浑身发抖,感觉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杨锦程这个女人是如此复杂,如此令人难以捉摸,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她一会儿真诚和善(至少在医院是这样),一会儿飞扬跋扈,一会儿温柔端庄,一会儿泼辣癫狂。要不是喝着喝着,酒劲发作,她终于喝倒了,我怕她再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下去,我会被她活活气死。
好在她指天骂地地折腾了一会儿之后,酒劲就彻底发作了,她开始抓不住筷子,和酒杯,一次次地掉在桌上,她起身去拿新的筷子,也在半途摔倒了,此时的她,意识已经迷糊了,我觉得她都已经忘记我这个人的存在了,因为她开始说胡话了——
“学涛,你赶紧跟裴忆如离婚,明明不爱这个女人,还跟她睡在一起,你要脸不?还有,你在你爸面前,能不能像个男人,别小小心心的,唯唯诺诺的,行不行?当初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分开,你怕他干嘛?问心有愧的是他,不是我们?我们应该理直气壮,不管在裴忆如面前,还是在你爸面前,都一样。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就跟各自的家庭断了关系,一起远走高飞。”
“杨锦程,杨锦程……你怎么样了?”我站在她身边喊话,可她已经丧失了与我互动的能力,起初还骂骂咧咧的,后来就再也没有声响,睡得跟死人一样了。
而此时的我,虽然也早已面红耳赤,头昏脑胀,但基本的理智还是在的,我知道,计划中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