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长利不同了 , 得到了这个消息后 , 他彻底倒了 斗志 , 真常恩的又一代出来了 , 并且以看得见苗头的强势出现在了人世上 , 这一代的 强劲势头是他与金昌松的后人无法超越 , 也永远超越不了的 。他们一个个都握有大学文凭 , 见过了大世面 , 受过了系统的现代化教育 , 有着超越前人的处世理念 。 因此 ,杨长利寄希望于自己的下一代来与真常恩抗衡的念头仿佛像五颜六色的肥皂泡一样 , 没有人再吹了 , 也就相继破灭了 , 最终是一潭死水 , 臭水。
人逢喜事精神爽 , 刚出院的真常恩坐不住了 , 荣恩堂又回到了 自 己后人的手中 , 他那紧攥着的心也彻底松了下来 。现在 , 他盼望已久的长孙媳又要进门来了 , 真常恩 更是浑身轻松 , 身上的病痛全部飞到天国去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铃声一 响 , 他便呼 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对方老夫人说了一声 : " 我上班去了。" 吓得方老太太连忙拉着 他的手说: "你疯了 , 刚刚出院就要去上班? 马上要过年了 , 搞病了又去住院 , 这一家 人又都围着你转 , 年还过不过?" 真常恩对夫人笑了笑 ,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 叫她放 心 , 说自己的病完全好了 , 倒不了了 。方老太太又不高兴地咕噜了一句 , 从老先生得 意的神态上 , 她看出了他的心事 , 他是要走到人前去 , 让那些差一点用软刀子杀了他 的人看着他还没有倒 。他是要出去给荣恩堂撑台面 , 给儿孙撑腰杆 。方老太太不再说 话了 , 转身从卧室里拿出大衣帮老先生穿上 , 又从墙上拿起一根拐杖递给他 , 叮嘱他 慢点走 。真常恩接了拐杖 , 笑着向老夫人道了谢 , 转身伸了伸已经驼了的背 , 走出门 去了。
下了楼后 , 真常恩没有像往常一样从侧门进门诊大楼 , 而是走进了大院里 , 他又 一次抬头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几多次的那座高大的门楼 , 走到大门外 , 仔细地端详着 门楼正中那块光滑平展的大理石 , 眼前仿佛幻着上面端端正正地挂着 " 荣恩堂" 大牌 匾 。" 得挂上去。" 他在心里又重复了这句话 , 然后走进大门 , 见门卫值班的戴孝荣向
自己走过来了 。戴孝荣笑着叫了一句 " 表爸" 。问了真常恩一声好 。真常恩笑着应了 , 转身指了指门楼口说: "把那八口大红灯笼挂上去。" 戴孝荣笑着说: "年年都是腊月二 十八挂的。" 真常恩打断了他的话 , 用很坚定的语气说: " 不 , 马上就挂上去 , 今夜就 要亮 , 从明日起 , 一直亮到正月半止 , 日夜都要亮。" 戴孝荣不知道真常恩为什么对这 几只大红灯笼发生了兴趣 , 又不好多问原因 , 只点了点头 , 答应着转身取灯笼去了。
见戴孝荣按自己的话办事去了 , 真常恩高兴地点了点头 , 在这个地方 , 他希望自 己用威望来震慑人 , 他愿意为这个地方耗尽心血 , 永远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 而不是杨 长利对外人说的自己只是这个地方的伙计 , 他在这个地方要说话算话 , 甚至一言九鼎 , 这一点他做到了 , 只要荣恩堂的权杖控制在他的后人手中 , 他的话便滴水穿石 。荣恩 堂是他的上人打下的江山 , 是他用终生的心血建立起来的一个王国 , 尽管他不是国王 , 但是绝对是太上皇 , 这一点他不容许任何人置疑 , 他用仁义道德去规范自己 , 也用仁 义道德去规范后人 , 他坚信只要仁义在 , 只要道德在 , 荣恩堂就垮不了 , 他就会以荣 恩堂的精神形象现于人世。
当真常恩突然走进门诊室里的时候 , 正抬头来接待病人的杨长利看见了他 , 突然一惊 , 又连忙低下头去 , 用眼睛的余光看着真常恩迈着健步向他的办公桌走去 , 心 "咚" 地一响 , 拿着笔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 " 完了 , 彻底完了。" 几个字仿 佛被炸开了花 , 在他的眼前飞着 , 飞着 , 舞着 … …
看着真常恩走进门来了 , 那些认识他的慕他的名到这里来求医 , 从形象上判断出 他就是真老大夫的病人突然一窝蜂地围到了他的身边 , 真常恩笑着向病人们打着招呼 , 抬头扫了一眼坐在对面靠墙边一张桌子上的杨长利 , 淡淡地笑了笑 , 从上衣口袋里取 出自来水笔 , 拿过处方笺 , 开始接待病人。
坐在真常恩对面的他的次子真泉柏突然看见父亲上班来了 , 先是一惊 , 问了一句 : "您刚出院 , 怎么就来上班了呢?"
"好了。" 真常恩用十分坚定的口气对次子说了一句 , 开始伸手给病人拿脉。
真泉柏看着满脸笑容的父亲 , 心放了下来 , 他很清楚老人家在争一 口气 , 这口气 差一点将他击倒了。
正低着头写处方的真方富突然听见爷爷的声音 , 抬起头来转身看了爷爷一 眼 , 对 爷爷笑了笑 , 没有说话 , 又低头写着处方 , 对爷爷的一 言一行 , 他都是顶礼膜拜的 , 自从他记事起 , 爷爷大仁大义的形象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 也给了他深深的影响 , 这也给他日后处事的大度和深城做了最原始的教育。
因为年关越来越近了 , 病人相对少了一些 , 见老父亲又上班了 , 真旺庆没有阻止 他出来受风寒 。下午下班后 , 他特地把长子方富叫到书房来 , 叫他把接黄桦来过年的 事落实准 , 并且一定要争得她父母亲的同意 。 因为风声出去了 , 如果黄桦不来 , 又会 给别人留下一些流言輩语 。如果黄桦确实要来过年 , 他就安排方富的母亲再上街去添 一些档次高一些的菜品 , 给第一次上门来的黄桦一个好印象 , 免得给她留下一些疑点 ,日后成为相处的障碍 。
真方富告诉父亲自己昨天晚上已经与黄桦商量好了 , 她的父母 亲也同意她过来过年 , 他打算明天到武汉去接她 。听长子说黄桦的父母亲同意她来过 年 , 真旺庆又显得十分高兴起来 , 笑着把夫人方万珍也叫进书房来 , 叫她多给长子一 点钱带在身上 , 叮嘱儿子到武汉选几样好烟好酒 , 再给准岳母买几样时新的礼物 , 规 规矩矩地上门去向准岳父母提出来邀请黄桦来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