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旺庆转身叫刚出门来的堂弟真百盛把 摩托车推出来与自己一起出门去。真百盛连忙答应了 , 从车库里推出摩托车 , 擦干净 了座位 , 骑上去点燃后 , 叫真旺庆坐了上去 , 然后挂了挡 , 松了刹车 , 摩托车慢慢滑 出了荣恩堂那座高大的玉雕的门楼。
在寒风中颠簸了几日 , 真旺庆再一次借到了足够发全药坊干部职工工资的钱 。当 他把最后一笔现金送进账务科的时候 , 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了 , 明 日就是农历小年了。 这个小年是当地的一种风习 , 是大年的前奏 , 尽管不如大年热闹 , 但是 , 同样要置办 大鱼大肉庆贺 , 意在提醒人们: 大年快到了 , 该置办的年货都要置办好了 。冻得脸色 发青的真旺庆叫财务科长向阳迅速通知各科室按工资花名册的顺序来领工资奖金 , 迅 速发到工人手上去 。向阳高兴地答应了一声 , 边拿起电话拨号 , 边叫真旺庆放心回去 休息 , 真旺庆笑着说: " 我就在这里烤烤火。" 向阳连忙给他拉过一把椅子 , 将电热烤 火器往他面前挪了挪 , 真旺庆坐下来伸手烤着火 , 笑着说: " 好暖和。" 其实 , 他是心 暖了 , 人才觉得暖和了。
过了一会 , 行政办公室的人员先走进了财务科 , 看着他们一个个高高兴兴地领走 了工资 , 真旺庆一脸欢笑 , 他一直等到天快黑了下来 , 最后一个工人高兴地领走了工 资才回了家 。吃过晚饭以后 , 他叫长子方富与他一起到市医院去看爷爷 。方富应了 , 跟着父亲一起出了门 。已经放假回了家的二儿子方贵和女儿兰坪 , 听说父亲要去看爷 爷 , 也要跟着去 。真旺庆笑着说外边冷 , 明天就把爷爷接回来过小年 , 以后天天都可 以看到爷爷了 。方贵和兰坪失望地看着大哥方富和父亲一起下了楼。
当真旺庆带着长子方富租车赶到市医院住院部 , 推开父亲病房的门 , 看见老父亲 又满面红光地靠在床头上 , 弟弟泉柏正在喂热水他喝时 , 高兴地大步走到床前 , 大声 叫了一声 : "爸!" 便轻轻抓起老人家的手 , 轻轻抚摸着问他冷不冷。
几天不见长子的真常恩突然看见了真旺庆 , 也显得激动起来 , 他已经从小儿子真 泉柏口里得知长子复职了 , 又把荣恩堂的大权牢牢握在了真家后人的手中 , 尽管这几 天他没有来 , 小儿子泉柏也没有告诉他大哥旺庆没有来的原因 , 他想得到长子旺庆这几日在过难 。现在看着他高兴地走进门来 , 知道他渡过了这个难关 。真常恩紧紧握着长子旺庆的手 , 看着消瘦的旺庆 ,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整整一年了 , 他目睹了长子一 次又一次被大风大浪吞噬了 , 又一次一次凭着自己无懈可击的品行从大风大浪中奇迹 般地挺着站了起来 , 他亲眼看着健壮如牛的长子一身肉掉了下来 , 瘦成了今日的皮包 骨头 , 他很清楚这一年来旺庆无论身心都遭受了非人的打击和折磨 , 他曾经担心旺庆 挺不过去 , 更担心荣恩堂易主 , 但是 , 到今天长子再一次取得了人们的信任 , 站起来 了 , 荣恩堂的大印又紧紧握在他的手中 。稍稍平了一下呼吸后 , 真常恩轻轻对真旺庆 说了一句 : “ 苦了你了。" 看着含泪的老父亲 , 真旺庆微微一笑 , 他很清楚老人家波澜 不惊的心态 , 他更清楚老人家一直在替自己捏着一把汗 。真旺庆同样轻轻地说: “ 只要 您喃好 , 只要一家人好。"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 , 真常恩也理解得了长子没有出口的话 是 : 就是我累死了也值得 。真常恩又紧紧握着长子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 眼泪又涌到了 眼眶里 。站在床边的真方富看到了爷爷眼里的泪水 , 他走上前去 , 从床头柜上的餐巾 纸盒里拉出一张纸 , 轻轻替爷爷擦干了眼泪 , 抱着爷爷的头 , 将脸贴在爷爷的脸上 , 轻轻笑着说:“ 老革命不能激动。" “ 老革命" 是真方富对爷爷的昵称 , 是对爷爷对荣 恩堂立下汗马功劳的赞扬。
见长孙又亲昵地依偎在自己身边 , 真常恩笑了起来 , 连连说: “ 我好了 , 我好了 , 没得问题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只要一家人好 , 他就好了。
真旺庆见弟弟泉柏正蹲在卫生间给父亲洗换下来的内衣裤 , 连忙走过去接手洗 , 真泉柏说已经洗好了 。真旺庆用商量的口气说:“ 明日过小年了 , 我想把爸接回去过小 年 , 不晓得医生同不同意。"
听大哥说要把父亲接回去过小年 , 真泉柏笑着说:“那有么问题呢?" “爸的病是不是完全好了?" 真旺庆又紧追一句。
“完全好了 , 这几日医生都没用几多药了。"
“那好 , 今天晚上你回去休息 , 我在这里陪爸 , 明日上午你租个车来接我们 , 我明 日上午把他的出院手续办了等你来。"
“不 , 还是你回去。" 真泉柏已经洗干净了父亲的内衣裤 , 挂在衣架上说:“ 这几天 你跑累了 , 赶快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 日上午我去办爸的出院手续 , 你不来了 , 叫清货 租个车来接我们就行。" 清货是方富的乳名 , 是长辈对他的爱称也是昵称。
“好!" 真旺庆想了想说: “那就辛苦你了 。住院部这些时我没去 , 你也忙坐门诊 , 又忙爸这边 , 我明日上午去看看 , 叫清货来接你跟爸。"
真旺庆又走到父亲床前 , 坐在父亲身边陪他说了一 阵话 , 然后告别了老父亲和弟 弟泉柏 , 带着长子方富一起回了家。
神经被绷得如在弓上的真旺庆突然松了下来 , 他倒在床上便很香地睡着了 , 可躺在他身边的妻子方万珍却仍然睡不安实 , 看着日见消瘦的丈夫 , 她忧心如焚过 , 现在 一天乌云都散了 , 她在思谋着如何再把丈夫的身体养壮实 。
摆在床头上的电话座机又 传出了轻轻的 "叮咚" 声 , 方万珍知道长子方富又在给女朋友打电话了 。为了节约电 话费 , 方富总是选在子夜给女朋友们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