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指导员说完，就起身过去拉开了属于他的那张写字桌上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出来，然后过来递给了雄隆明。
雄隆明接过，当他看完上面的内容，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那张纸，脸色一点一点的苍白下来，精气神好像突然间被泄闸的洪水，原本挺拔俊秀的一个帅小伙，刹那间就崩塌了，只剩下了一张漂虚而无力的皮囊。
他死死地抓着那张纸，难以置信又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着：“吴建设？怎么会？为什么？凭什么？”
陈指导员过去轻柔而又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小雄，你还这么年轻，今年不行，还有明年，还有后年。”
雄隆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唯有喉结无力滚动。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陈指导员，那双原本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已经渐渐充血，有庞大而深沉的不甘和怨愤似滚烫的沸水。
陈指导员柔声轻叹：“你还小，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不是说，名额已经定了吗？”雄隆明的声音沙哑而沉闷，听得出来他正在尽力的压抑和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请假前，我就劝告过你，世事从来无绝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呵！”雄隆明凄凄哀笑，却比哭还难看难听：“我爸爸没有那么多时间等我。”
听到这话，陈指导员整个人都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猛然想起来雄隆明他爸爸得了癌症。这两年来，雄隆明一直和他一个宿舍，他们既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是战友、更是兄弟，所以，他很清楚雄隆明的为人，也就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也就明白雄隆明为什么把这次的上学名额看得这般重。
可是，即便如此，雄父的命运又怎能改变？
能够改变的也只是雄隆明自身而已。
终究只是一种不甘和抗争，亦或是自欺欺人罢了。
“唉！”陈指导员轻叹一声，然后默默地坐在雄隆明对面的椅子上。
“为什么变成了吴建设？”雄隆明充血的双眼，赤红如焰。
“本来定的是你，但所长执意推荐了他。”陈指导员无奈而苦笑：“我不过是指导员，虽然我俩平级，但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以为他为主。”
“我从未得罪过他，他却因为不喜欢我，就这般毁我前途？”雄隆明咬牙切齿：“吴建设是什么人，我们第二招待所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个只会趋炎附势拍马屁的小人，我知道他一定又给他送礼了，堂堂军人，竟然如此下作无耻。”
陈指导员浓眉微蹙，凝视着雄隆明那张因为愤恨而有些扭曲狰狞的面孔，严肃而认真道：“作为军人，首先就是要服从，上级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再说，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其他地方，如此说上官的不是，历来都是大忌。”
“他们也配称为军人吗？”雄隆明怒火中烧：“一群蝇营狗苟之辈罢了。”
“军人，首先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就会犯错。”
“我咽不下这口气。”雄隆明猛然起身，愤愤道：“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说完，就大步往房门走去。
陈指导员猛然起身，拦住了雄隆明的去路，凝盯着雄隆明，怒喝道：“上面已经决定，你去闹也没有用，你越闹，他便越不会喜欢你，你今后的日子只会更难过。你越闹，只会显得你年幼无知，心胸狭隘。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忍一忍，明年再争取就是了，以你的能力，明年我们第二招待所里的名额定然属于你。再说了，你才十九岁，就已经是党员，是正班级文书了，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只会撑坏自己的胃。”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已经柔软下来。
毕竟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愤怒。
雄隆明沉默，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化作了悲哀的灰烬。
陈指导员终于松缓了一口气。
虽然年少气盛，但是雄隆明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改变结果，唯有忍耐和接受。
他双眼中的血色缓缓淡散退去，只剩下无尽颓败和无力。
他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呆愣地看着那张纸，片刻后便将那张纸递还给了陈指导员。
陈指导员接在手中， 静静地坐在雄隆明的对面。
雄隆明发了一会儿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起身过去提起两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提包，将小一点的那个直接递给了陈指导员。
陈指导员满脸疑惑的看着雄隆明，雄隆明一脸的真诚道：“陈指导，这是我娘和我爸让我带来给您的，是我们那里的一些土特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还请您收下。”
陈指导员扫了一眼提包，看着雄隆明淡然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才好。”雄隆明也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落寞和勉强。然后提着大包走到床铺边，从里面掏出一些衣物等东西放在床铺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拿起毛巾抖掉上面的灰尘，搭在肩膀上，又端起瓷盆，吹去上面的灰尘，拿上一套换洗的衣物和只剩下小半块的肥皂，放在瓷盆里，他这是准备去洗澡了。
陈指导员笑道：“我也没洗，一起吧！”
雄隆明点了点头。
陈指导员迅速的拿起了自己的毛巾、瓷盆、换洗衣物和肥皂，和雄隆明一起去了宿舍尽头的洗澡间。
洗澡间里已经有人在洗澡，一般用的都是打来的热水，似雄隆明和陈指导员这样洗冷水的很少。
10月底的青海，温度已经降低了不少，冷水澡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雄隆明自从进了部队，被分配到第二招待所当文书，认识陈指导员之后，二人就经常一起洗冷水澡，不知觉间已经坚持了快两年了，一个习惯，只要认真执行，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就能有效形成。
二人脱得赤条条的站在水龙头下面洗澡。
以前他们洗澡，都会先用冷水一点一点地打湿身体各部位，让身体各部位都渐渐地适应了冷水，才开始洗澡，这样就不会太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