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的夜。
我右手拿着酒壶,仰躺在这株君灏很宝贝的树的树干上,流云在远处替我放风。说起来,君灏的院子竟是我在这京城为数不多熟悉的地方,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可怜。
我抬起左手,缓慢转动着手掌,视线遥遥飘去,迷糊间我自己也不知是在看被月色照得近乎透明得不真实的手掌,还是在看挂在天上的那一轮孤月。
我叫楚樾,是战神将军楚宏的女儿,五年前回到京城长住,然后就此开始了满城皆知的倒追三皇子君灏事件。
倒追事件从何开始呢?大约是我初回京的那个冬天坠入冰湖被他救起吧,而后是京城公子小姐对自小在塞北长大的我的排斥,那时的君灏还会为我解围。回忆起来,其实一开始君灏对我挺好,大约是后来就像失了心智的我太过癫狂了吧,于是他对我极端厌恶倒也正常。
我可能与水犯冲,三年前我又落了水,但我却挺感谢这一次落水,因为它让我醒悟过来,原来,我只是一本书中的炮灰工具人罢了,所 以,我的喜怒都不重要,只能跟着剧情前进。最后死于我一直恐惧的水中。
初醒时我也尝试过反抗,尝试着违背剧情行事,可一旦不按剧情做事,我便会遭受惩罚,我并不知道关于我的所有剧情,只能在事件快要来临时有些许的感受。我唯一知道的事就是我最后会死于溺水,在我死后不久我的父亲也会因为悲伤过度死去,我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要改变我必死的结局,救下我的父亲。
可是直接违背剧情,做出完全不符剧情的事我的结局很可能是直接被灭杀,好在通过一段时间的试验我知晓了违背剧情的大致红线。
剧情对主线影响的大小决定了我受惩罚的轻重,那个不知名的管控我的东西并不聪明,比如,剧情要求我受欺负被推进水中,那我只要有进水就可以,它并不会太在意我是否真的被欺负,没严格执行就是挨点惩罚罢了,但我需要通过这一点点的违背剧情,给其他人种下觉醒的种子。既然我能觉醒,那别人也可以。
我不能理解书里的我怎会罔顾父亲的意愿狂追君灏而屡屡让父亲伤心,但真实的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我常常为此经受折磨,但我心甘情愿,倘若我无法摆脱剧情,那我与父亲见的每一面都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月明星稀的大好夜晚,我本不想来,距离上次城门口拦人吐血事件之后,我便称病在家不出,虽然期间也有几次需要我去犯蠢衬托女主姜毓的剧情,但我强接下惩罚待在了家。今晚有退婚这等重要剧情要走,我这被退婚的主角怎么能不来呢?
君墨安自远处走来,他特意绕开了流云行至此处,远远地他便看见楚樾的红粉色衣摆垂下,宛若绽放的花朵,肆意而鲜艳。
君墨安还未至树下,喝得迷糊的楚樾就坐起身来看着他。
“君灏的生辰,你这未来皇妃不在前厅招待客人,躲在此处做什么。”君墨安语气里满是调侃。
“您这著名的姜毓裙下之臣不也没追着她跑我这儿来了么?”我笑着回怼,情绪不明。
“参见三皇子。”
我听见流云的声音,从善如流地自树上跳下来,不能让君灏看见我又在折磨他的宝贝,而且爬树本也不符合我现在的人设。
耳边传来君墨安的轻笑。
我心中愈发狐疑,君墨安的性子好像跟之前大不相似,寥寥几面的印象里和传言中的他都是阴鸷沉默的模样。
按下心中的疑惑,君灏的眼神在我和他二哥君墨安之间流转而后定在我身上,他的身后是这段时间在京城声名大放的姜毓。
见我看向她,姜毓微笑着轻点下巴示意。
我见姜毓一身红白色的衣衫,不似京城女子的华丽宫装,简洁利落的服饰,显出主人的身段优美与英气洒脱,从她的举手投足间可以看出她是个练家子,这等气质,不愧是女主,我投以微笑。
君灏在我面前站定,面色有些不悦。
我调整状态,低眉耷眼,好似对他有些埋怨。
君墨安笑声比刚刚更大了些,他摇着扇子从我和君灏的身边走开,烧包玩意儿,秋季都来了也不怕着凉,姜毓随同着他一道离开,还真是自信,也对,一个草包能有什么威胁呢。这片空间里就只剩下我和君灏两人。
我垂头等了君灏的嘲讽许久,可他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于是我准备出口说点符合我草包人设的话。还未开口,头顶就传来声音。
“你以后离君墨安远点,自从他坠水以后性子大变,便让人越发猜不透他的图谋。”
“坠水?什么时候?”听见坠水二字我本能地追问,忽略了人设。
“你三年前坠水那天......”君灏紧紧地盯着楚樾。
一时激动之后我的体内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感,于是我迅速收敛情绪维持人设,承接着他探询的视线。
“三年前你为何会坠水?坠水后可发生了何事?”
君灏难得对我有这么多话,好像每次在这颗树前的他情绪总会很奇怪。
“坠水时我一直在想如果是灏灏你来救我多好,就像五年前那般。”我故意拿腔捏调。
我盯着君灏被我气得拂袖离去的身影,脸上的情绪晦涩不明。
该去演我的退婚大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