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心中十分清楚万一三句不和与对方发生肢体冲突自己势必吃亏,但仍然强自镇定地缓步走到了三个小混混面前,摆出一副礼节性的笑貌道:“三位朋友,这件事情的全程我也算是尽收眼底,依我看来这在小饭店吃饭吃出一两根头发来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们又何苦非得为难一个打工的小姑娘呢!”
被钳制住的女服务员向我投来一种无比感激的目光,仿佛落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
三个小混混有一瞬的沉默,随即那个叫俊子的领头的混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未开封的香烟,当着我的面迅速撕开包装纸,抽出一根递到我面前,眼窝含笑道:“领导,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为难她,我们也只是为了自己身体健康着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防止有什么传染病啥的传染给我们可就不好了!”
我推过他递来的香烟,摆正了脸色道:“一根头发能有什么传染病!你们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兴许是我拒接他们的香烟,再加上我有些严肃的表态,使得对方三人的脸色俱是冷了下来。
眼见对方开始变脸,我心里也不由一阵恐慌,万一事态扩大化,我别说是救人于水火了,恐怕想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但也就一刹那,我在心中已作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定。于是,下一秒,我如一阵风般返身进了羊汤店内,反手握起那只空酱油瓶又冲了出来。
三个小混混兴语带狠意地问:“你想干什么?”
毕竟是平生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我此刻的冲动远大于理智,也就由着胸腔内翻涌的血气提高嗓门道:“今天谁如果在我面前胡作非为,我肯定不会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开!”
俊子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本就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了凶光,语声冰冷地警告我:“小子,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类似的威胁从我穿起这身制服起就没有一天没听过,所以反感至极,我暴喝一声猛地将手中的酱油瓶摔在了地上,“嘭”的一声后碎裂一地。
我大力地拍着自己坚挺的胸膛冲对方吼道:“我干这一行什么时候怕过死了!”我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冲动过度了,我的每一个举动完全都是由着性子来了,最致命的是,我丢掉了全身上下唯一的武器,现下如果对方为我的气势所慑那还好,可万一对方不买账我可就身陷重围了。
事情似乎没能按照我所期冀的那般进行,毕竟我身形偏瘦弱,对方俱是比我高大,而且他们人多势众,自然不会惧我。
那个一直坐在车里旁观多时的光头混子慢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了来,我的心不禁“咯嘣”了一下。或许是我方才太过激动,竟忽略了此人的存在,而他却一直躲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我,估计他此刻已经摸透了我的底。
他阔步走到我面前,浑身散发着长年日久混迹于社会暗处的横霸气场。
俊子立刻口舌伶俐地唤了一声:“老鹰哥,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
老鹰阴恻恻地一笑,突然在我眼前一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而我自然是出自本能地闭了下眼睛,等睁开时,对方四人却都齐声冷笑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黔驴技穷”,我知道此刻用在我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老鹰冷笑着晃了晃圆滚滚的脑袋,抬起厚重的大手大力地拍拍我的袖章,用一种极其鄙夷的语气道:“小子,你不过是个没有编制的杂毛协管员而已,就连最起码的城管执法资格都没有,还敢在老子面前逞什么英雄好汉!”
看来这老鹰对我们城管部门的情况有些了解,但最令我惶恐的是,他刚刚朝我的肩章那一拍,我的臂膀竟火辣辣地疼,由此可想见如果他握起那砂锅大的拳头朝我的胸口捶那么一下,估计我就得吐血了。
但我转念,如果他真不惧我的话,根本不必跟我废话,直接一下车就用拳脚朝我招呼了。所以我当即断定,他内心一定还是有些惧怕我这身制服的,而此刻的言行也依然是在试探我罢了。
想到此,面对对方的逼视,我反而更加挺直了胸膛,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道:“你甭管我有没有执法资格,既然我今天穿着这身制服,哪些事该管哪些事不该管我心里清楚的很!”
“我看你是想作死!”老鹰气恼地伸出手掌猛推了我一下,虽然我看出他没用多少力,但我这小身板还是禁不住往后退出三步有余。
我愤怒地吼了一声,既是对老鹰等人,也是对自身羸弱体质的愤懑与不甘,恨其不争呐!
声势已经现行显现,接下来就要该出动作了,此刻的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如果刚刚那一声吼被他们当作是虚张声势,那么我就彻底是要栽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一道闪烁的灯光闯进我的眼角余光之中,对于我而言就仿佛九天之上的神明洒下的光辉一般令我肃然起敬,我感觉我的心腔内蓦地涌过一阵热流,这阵热流直达我的四肢百骸、眼眶鼻端。
下一秒,我几乎是盈着热泪冲过去朝着老鹰错愕的脸孔挥去了重重的一拳。
老鹰当即捂着鼻血四溅的脸孔向后退出数步。
一辆警用电瓶车适时停在了我们面前,车后那根闪烁的警灯在暗夜的马路上异常的耀眼。巡逻的辅警停稳车下了来,严肃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眼尖的小混混早就吓得放开了那个女服务员,俱是面带微笑着糊弄道:“没事,我们哥几个喝了点酒闹着玩的。”
我迅速上前一步牢牢握住辅警的手满含热泪道:“弟兄!”
辅警同志回以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们这些穿制服的人彼此之间都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默契,无论在何时何地邂逅,都会用一种友好亲切的方式相互示意。
接下来,我便把在羊汤店内发生的事简明细致地向他作了个大概的汇报,不过,那三个无耻的小混混却立马换上了一副无赖的嘴脸,纷纷摆着手道:“没有的事,我们不过是跟这位女服务员开个小玩笑,这位城管兄弟肯定是误会了!不信,你问老板夫妇!”
我当然明白他们的提到老板夫妇的意图,像老板夫妇这样的生意人肯定不敢得罪他们,但那时执着的我却愤愤道:“问就问!事实胜于雄辩!”说罢,我便返身进羊汤店内请老板夫妇出来作证。
老板夫妇也就随着我哆哆嗦嗦地从店内踱了出来,不等辅警开口问询,小混混们反而尖着嗓子威胁道:“好好说话啊!”
老板夫妇被他们这么一威胁,顿时打了个激灵,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摇着头说:“我们刚才在看电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大清楚。”
天真的我当即给老板夫妇打气道:“你们别怕!现在警察同志在这为你们做主,任何人胆敢对你们不利,都不会有好的下场!”
老板夫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摇着头说:“可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们!”我恨铁不成钢,但冷静一想觉得也不能全怪他们。纵使老板夫妇一腔正气地作了证,辅警也顶多对小混混们进行道德层面的谴责,毕竟他们没做出什么具有实际危害的案件,而他们之后会怎么报复老板夫妇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