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一级监犯区大门口
牛副局长走近这一群犯人家属问：
“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呢？”
有几个妇女还在拭着眼泪。
一个上了年龄的人回答说：
“我要见见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就是死了也就心甘了。”
一个妇女擦了一把泪：
“领导，求求您，就让我在死之前见小孩他爸一面吧。求求你了。”
说着就要跪了下来。
牛副局长跨前一步试图扶住她。
然而不仅没有扶住，而且所有的人都向他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有一个老婆子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央求道：
“就让我见见我那不争气的孩子吧，他爸死的早，现在就他一个亲人了，地球要碰了就再也见不上了，求您了。”
……
牛副局长抬高嗓门安慰道：
“这是谣言，地球不会被撞的，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政府。”
有人说：
“这个事已经都传开了，怎能是假的？你就别蒙大伙了”
“是啊，街上的商店都关门不做买卖了。”
“外地的人都走空了”
……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开了。
韩东举起双手制止说：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看人们安静下来，牛副局长接着解释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
你们可以不相信这次所谓的地球碰撞是谣言，但总应该知道探监是要经法律许可的呀，也就是说要经过审批后才能见人的。”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说：
“您不就是领导吗？您一句话，我们不就能见上了吗？”
“我个人没有那个权力，再说这是要根据每个犯人的情况和监犯区的意见，以及法定程序而定的。”
有人纠缠道：
“地球就要没了还走什么程序，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见一面吧，十分钟就行，我们死也瞑目了。”
还有人附和：
“就是呀，再不行，哪怕是五分钟也行。”
牛副局长面对这些人合情而不合理的请求无语了。
他望着这一张张可怜楚楚企盼的面孔，思想开始有了松动，心里在法律规定和“人情”之间徘徊。
突然，他做出了一个使在场人员都感到为之惊讶的“出格”决定：
“好吧，我答应你们。”
他的声音不高，在这些人听来就如旱苗听见了雷声一样。
他们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
“是真的吗？”
“是要让我们和家人见面吗？”
他们看上去无比欣喜。
韩东出乎意料而不解地看着牛副局长欲言又止：
“局长，这——”
牛副局长又接着说：
“但，我有个条件，只许探视十分钟。”
“好。”
“行。”
“可以。”
“见一面就行。”
“谢谢领导。”
那一群人七嘴八舌回答。
“你们都站好了，让这里的预警给你们每个人发一份表。
排好队一个一个填好后分成几组到探视窗口分别探视。”
牛副局长对他们说。
接着又扭回头来对韩东：
“把探视申请表填了后我来签字，这个责任我来负。
你们多安排几个填表点，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项工作进行完。”
“是。”韩东应道。
牛副局长知道擅自做主让这么多的家属一次性探视犯人是有违常理的，而且是有悖探视规定的，弄不好要承担责任的。
但是，这几天人心惶惶，110都快被打爆了，没有时间在这里纠缠下去了，必须尽快让这些人回去。
而让他们回去的办法，别无选择！
再说，这样也可以稳定犯人的恐慌和不稳的心理。
从昨天到现在他实在是太累了，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简直是让他应顾不暇焦头烂额。
这时他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你不是说你们监犯区有一个守警——？”
还未等牛副局长的话问完，韩东就会意地接上来说：
“现在被看押在一间小屋子里。”
“走，咱去见见这个人。”
牛副局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他叫什么名字？”
“鲁明。”
韩东回答道：
“他现在是后勤班的付班长，同志们习惯叫他”鲁班。”
“哦，年龄多大？”
“大概就是四十左右。”
“正是好年龄。名字也不错。
鲁明却不明智，鲁班，他就更比不上了。”
一班长插了一句话：
“还有人称他为‘能人’。”
牛副局长一边走一边感兴趣地：
“噢？这个人平时怎么样？就是为人什么的。”
韩东回答：
“还行，挺随和的，会办事，头脑挺精灵。”
牛副局长不无感慨地：
“恩，就是这种人就容易出问题，太过精明了，精明得过了头了。”
走到一间屋子门口二班长说着抢先一步推开了门：
“局长，就在这个屋子里。”
鲁明被反拷在床梆上。
他耷拉着光脑袋，听到有人进来挑起眼皮看了一眼，接着睁大了眼：
“牛局长？”
接着他看到韩东和二班长相继走进来又软软地叫了一声：
“指导员。”
牛副局长没有想到他会认识自己：
“你认识我？”
“您在视频上给我们常开会，而且你也来过监犯区。”
牛副局长问：
“你昨天下午参加我们的微秘会没有？”
韩东接上说：
“没有，参加会议的都是正班长以上的干部。”
“哦”
牛副局长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转而问鲁明：
“你这样一个精明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看上去他一点也不感到自责和愧疚，反而似乎很平静：
“牛局长，既然做了还说什么？”
尽管他回答问话时没有抬头。
牛副局长不解地：
“你这样做知道后果吗？”
只见鲁明不屑一顾地回答：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不都一样吗？”
在场的人都感到茫然，没有人接他的话。
“地球就要被撞了。也就是三十几个小时了。哼哼。”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知是苦笑还是奸笑，还是得意的笑，也许是精明的一笑吧。
所有人都愕然了。
牛副局长回过头来问：
“韩东，你们没有把昨天下午的会议精神传达下去吗？”
韩东回答：
“都传达了，就连犯人都传达到了。”
牛副局长又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对鲁明说：
“你说的，地球毁灭的消息是假的，是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