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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师尊
书名:四维 作者:高山仰止 本章字数:10450字 发布时间:2023-02-13

我说,你不要伤心,这许多年了,你也清楚,我也非常喜欢你;可是,这世间有许多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样、彼此喜欢便不顾一切;这世间除了喜欢之外,还存有道义与规范,这是人类必须遵循的天理伦常;我们除了爱情,还有师生情、同事情、朋友情,这些情义一样温暖着天地、温暖着你我。她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哀怨的说,老师,相爱的人不能成为眷属,才是违背了道义规范、违背了天理伦常;我们不仅需要师生情、同事情、朋友情,我们也需要爱情;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也不需要温暖什么天地,只需要温暖彼此;你不用敷衍了事,可以么?我说,我不是敷衍你,有些事情本不是你我想象的这般简单;待机缘成熟,我一定告之你真相。她把我猛然推开,用期盼的目光说,自从爱上你以后,我一直在努力、在奋进,我尽可能的用充实的工作,来减少对你的思念与盼望,也想争取更多的机会取得成绩,好与你平起平坐,然后与你在一起时,不至于层次差得太大,距离拉得太远,我以为你看到了我的努力与良苦用心;虽然我没有达到你要求的层次,可我真得很努力了。我点头真诚的说,我看到了,也感觉到了,你现在已是最好的自己,不需要与谁平起平坐,也不需要与谁比较高低。她望着我说,我们都是成年人,那还有什么原因阻止着我们的爱情?那么,待到我们双鬓斑白才是机缘成熟之时么?我悲痛的说,我们、真的不行,真的不可能;我们只能…。她没让我说完,行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那么多借口,也不需要什么借口。她极度失望,边说边住后退却。我诚挚的说,真正原因,之后我会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你;只是、现在不行;所以,今天我仍然无法回答你的任何疑问。她听到这话后,先是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眼含泪水走开,后又转身过来紧紧的抱了我一会儿,悲痛欲绝的轻声问,我们的爱就真的这么难以实现么?我痛苦的说,是的,难于登天。她又哭泣起来。

 

我也感到内心疼痛。这次我主动揽她入怀,就象对待一位小妹妹。我轻轻的拥抱着她。此时,圣洁的冰天雪地没有了诗情画意,满天的霞光灿烂没有了多姿多彩,连轻风吹动的松技也发出悲鸣的声响。世界在痛苦里漫延,或在苦痛里挣扎。我轻声说,不要伤心了,我与你一样悲恸,你要明白,在我们的这一生中,还有许多的事情,要比恋爱或婚姻更加重要,更需要我们忠心的守候、拚命的捍卫;恋爱?我也期盼着,也仅是期盼而已;这也许是上苍考验我的另一难题,或考验我是否懂得人类真性情的又一法码;于我而言,在爱与被爱之间,有一道冰封的屏障万不可逾越;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只是我还不能逾越这道屏障。她疑惑的抬起头来,哭泣着问,懂得人类真性情?真是好笑,你没有人类的真性情么?还不可逾越?那今生、今世永远不可逾越了?我沉痛的说,也许不久即可,也许永远不会,我也在寻找答案。她悲伤的说,你还是在找借口推辞我,任何一个理由我都能接受,没房、没车、没地位,贫穷、流浪,我都可以理解,因为我喜欢你,唯独你说的屏障我永远不懂。最后,她变得彻底失望,便轻轻推开我,摆摆手,自己倒退几步,擦净脸上的泪水,深深的吸口气。平静了好一会儿。看着我,似平常一样微笑着说,那好吧,是我无理取闹,我不需要什么理由了,你原本不需要说明理由,是我为难你了;向你表白呢,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我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实现,但总得努力方知结果;自今日起,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再见。她因为是倒退着走,后面的积雪让她滑了一脚,摔倒在地。我待上前搀扶,她干脆利落的把手一抬,坚决的制止,微笑着摇摇头说,我在这里跌倒,我会在这里站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你去感知你人类的真性情,去垮越你的屏障吧。说完后,又是泪流满面,但仍然坚强的站立起来,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哭泣着跑开。一道红色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渐渐的消失了。

 

我的心中一阵阵疼痛,胸部好象裂开,让我无法控制。我跪倒在雪地上。这本不是我该有的体验,却真实的出现了。在红色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我仿佛成了冰冻的雪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视野,没有感觉;我无奈的跪着,脑海如同雪天一样一片空白;我无能为力,任由痛苦的泪水流下。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么,上苍为何就是不能让我们这对有情人成为眷属呢?那么,这句话的本意就是讽刺我了?我痛彻心扉,无力的倒在湖面的冰雪之上。我似乎死去。我已经死去。我任这千年的时光全部消失。瞬间,我又意识到,在荒山雪野,一女子在悲痛中哭泣,不安定的因素太多。便强承着力量摸索着给黄冈古打电话,悲伤之情溢于言表。我低沉着声音问,在哪里?他也学着我低沉的声音说,试验室。之后便是沉默。一会儿他才说,感觉、你的一腔热血冻结了?是不是与冰雪凝滞在一起了?声音这般的沉重。我仍在悲怆中,低声说,若因我自己的缘故,就算冻结千尺凝滞万丈,也不会给你打电话,是关于小卿同学。他吃惊的问道,如何?她、真得一人去青源湖赏雪了?那么,你也去了?你们如何了?我说,我已明确拒绝,她落魄在、回居川的路上,一个人,你、快点来接。他惊讶的问,发生了何事?拒绝了什么?喂,喂。我深深的松口气,感到我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才说出这些话。我的头好沉、好重,身心疲惫,眼睛也睁不开,还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我所有的心愿殁了,一切空荡荡的好冷。唉,我真得好累,我已无法支承起仅有的思维,于是手臂一软手机滑落在雪中。任凭黄冈古在哪边“喂、喂”的呼叫。然后,只是感到一阵阵的刺痛袭来。开始还感觉着冰冷的风吹,又朦胧间感到太阳在慢慢的滑动;接着又意识到,活着原来是这般的毫无意义呢。

 

何时清醒我已不知,当我朦胧中有些许思维时,我还想,这是哪里?我轻轻活动了一下身体,却也可以动作。但有股从内心向外溢散的寒冷。细细体味,我是在家中,在床上。原来如此,便又安心的闭上眼睛。之后才想起了小卿同学。心中突然一惊。她肯定是带着痛苦的心情走的,这个春节她必定过得不愉快了。我感到内疚。对啊,今年是何年?噢,今年是2012年了。这是春节,公司已放假。卿丘晨、宋光、郜浩然及信德才也都回家了。对啊,他们已不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再担任物理系的老师并授课。想到他们在太体量生活的很好,我还彼是欣慰。接着又想到,黄冈古的重体悬浮试验方向极对,只是没有把“氘”形成致密的膜,并包裹在人体的周围,只有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可其关键点我也是不知。至于四维,我不可能再次进入,不能再次享用属于我自己的时光与空间。这让我又悔恨着,在四维时我总也没有心思去感知岁月的宁静与美好,待到想着返回了,却又无能为力。噢,我在太体量已工作了一年半,还包括消失的那一年,我便对这种生活有了莫明的苦闷与烦燥,日子甚是无聊,根本不如单纯的学院生活,或不如几百年间我在山村过着的农夫之日月呢。我内心寒冷,好象置身在荒山雪野?可我确实是躺在床上。对啊,我如何回到家的?我突然坐起,想明白细节。噢,我失恋了。原来这种感觉便是失恋。什么感觉呢?痛苦?苦痛?悲伤?伤悲?心疼?疼心?心灰意懒精神消沉?便是这种感觉了?我浑浑噩噩,毫无力气,似失去了筋骨,柔软的躺在床上。不知是否没有了所谓爱的动力,还是我自身的倦怠与愁闷,我就是不想起身,宁愿把自己藏匿在角落里,不想再外出行走,也不想与外人再见,更不想如何回到的家中了。是啊,这般浑浑噩噩的活着,终日只知试验、再试验,不能谈情,又不能恋爱;何时是个尽头?又有何种乐趣可言呢?

 

我眼皮沉重,倍感乏力的躺在床上。我感到天气似乎暖和了,有春风吹拂之温暖,我想着去阳台看蓝天白云、看冰雪皑皑,却浑身懒惰的不愿下床。许多事情也提不起精神去想或做,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与动力,好在是放假期间,不会影响正常的工作,内心倒也安然。脑海里偶然闪出末日与莲花,千年了都没有征兆,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吧?是啊,我已活过千年,寻觅了千年,也从未寻得与末日及莲花的丝毫机缘呢。我有些力不从心倍感疲惫,懒散懈怠不想动作,只是在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些燥热。还想着呢,本是大雪粉飞的冬季,怎会如此的闷热?还有啊,没有听到丝毫的鞭炮之声,或体会不到新年的意味呢?这让我困惑。突然,我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孩童自出生至成长再到老去,他一生中所经历的任何事情,是任何的一次事件,包括认识的朋友及同事,包括产生的情感与爱恋,包括街上遇到的老人或聊天的内容,包括因病住院以及治疗的病况,包括乘车、与人争吵或被狗撕咬,等等任何的一件事情,均是一个组织进行的试验,是对“人类”人性的测试。一切的一切全是有意的安排。也就是说,这位年轻人,是为着证实人类的思维、领悟、情感、自律、毅力以及本能的试验品。那么,我的出现,我来到三维,我遇到的所有,可不也是这般的路径么?那么,我的存在,我的三维,我发生的经历,不会也是为着测试而有意的安排吧?因为在我身上也恰恰就发生了如此一般的事件呢;通古斯大爆炸并未造成人类的毁灭,末日仅是臆想的预言,莲花终也没有出现,对吧?那么,我的千年之行,可不就成了毫无意义的举止。我突然感到一阵阵心酸与无奈。

 

于是,我又想到了图灵,他用天文物理的常见数学方程,推算出生物组织的演绎变化与系列规律,向人们证实了,任何一种“物”的状态,均是沿着可定的规律而运行,于我则等同被他人设定的行迹了;还有欧曼的几何方程,也是通过计算得出山峦的形状、河水的流势及白云的走向,自然少不了人类的运动轨迹呢。所以,我是某个组织的试验品或一种计算程序的设定便也易于理解了,定是为了测试四维生灵在三维的领悟、本性、能力与感知呢。这让我不寒而栗。接着便感到莫大的悲哀与凄惨,且自哀自怜起来。我的一切均在他人的操控之中?诞生、等待、逃离、重生,西曲耐、大爆炸、通古斯、外太空,王土、永叔、柴昆、王早,莲花、伯姬、翠玉、丘晨、冈古、尘实、润生,还有攀岩、九米、暗示、悬崖、佛光、女友,等等等等。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慌,心中的烦躁与焦虑泛上心头。我担心着与三维的人类发生情感之事,却差点与黄冈古及卿丘晨都发生了情感之事;这便是为了测定我的自律与品性,而有意的设置,即打破师尊叮咛严禁发生的肌肤之亲,便是亲吻了;当然还有朴尘实的多次暗示;如果我不是还有使命在身,克己慎行自强自律,若贪图安逸可不就破戒,造成了能量的大倾泄;这让我胆战心惊;我说我的四维印迹越来越混淆,悲痛越来越沉重,并且我的三维本能越来越加强,特征越来越明显,目的便是引导着我与他们有肌肤之亲,好造成能量的大倾泄呢。对啊,四维不会真是我独自想象的梦境吧?我如果是某些势力的试验品,那么我的生命之路也完全被他人窥视着,可不就出现了窥视人类思维的魔鬼润生么?我突然哀伤起来,一种被欺被抛之感让我悲痛欲绝。

 

这该是2012年元月,还是冬季,可我已感到异常的闷热,定是看透实事而心中焦躁的缘由。因为我已经懂得,我度过的是被人窥视了千年的日子,一切都是有意的安排,包括落魄与失意,包括追杀与逃离,难怪我总也杀而不死呢,因为故事并没有结束。所以,我烦躁不安,心神不宁,意识混乱。思想过后我整个人都变得空落孤单、心力交瘁无精打采、浑身酸楚极具疲惫。所以啊,与卿丘晨坦白此事,我应该欣慰才对,本是宽心之举,可我就是无法高兴,仿佛更加悲痛与伤心,而身体也似抽取了筋骨,没有了意志,没有了坚强,也没有了勇气呢。关于润生、关于追杀、关于末日,关于拯救等等等等,任何事情也不再有激情与感觉。太体量我本就没有太多的兴趣,隐忍也仅是保全自己平安的计谋。我还想,没有末日与莲花的消息,该是最好的消息,该是高兴之事呢,可这一切似乎也不再引起我的兴致,求生的欲望也不再强烈与急迫。原来这才是真相。我说爱情本没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让我心如死灰?那么,又是何种类型的能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我彻底打败?包括千年的历练与万年的雄壮,也摧打得粉身碎骨。我虽活过千年,看来仍有许多不能懂得的缘由。不懂就不懂了,反正也是他人肆意的安排,一切又不随了一个小小生灵的意愿发展。曾经奋力争取,如今无愧于心,也只好如此了。师尊把我一人丢弃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那就自生自灭吧。我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躺着,不很清醒也没晕厥,迷迷蒙蒙困困惑惑。也能感到阳光在窗口闪烁一下,之后暗淡下来,然后又一闪而过,仿佛夜间开过的车,灯光在窗口一闪即失呢。我仍感到心力交瘁,只是想睡。知道躺在床上,也知是在暑假期间,却不知今夕是何时了。

 

当我再次睡来时,懒散着身子努力的走到阳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才看到外面的世界已是绿树成荫、烈日焰焰了。不是大雪封山么?还吓我一跳,这是何种情况?三维怎会突然改变了状态?紧张中打开电视,正播报午间新闻。主持人说,大家好,今天是2012年6月27日,农历五月初九,下面由我向大家播报今天的新闻。一听又大吃一惊,我立即清醒,担心不会因一时之痛又进入四维,引发了世间的危难吧?我只记得这是春节期间,昨天才与小卿讲明了我们的关系,心情极度沉重的躺在冰雪之中,还隐约记得给小黄打了电话接她呢。然后?然后,便在不知不觉中沉睡而去。这一睡便是五个多月?怎么可能?我赶紧找到手机,已经没电。匆匆洗涮,稍事装束,便急忙下楼。走到街道,外面的世界一切正常。确实已是炎炎夏日了。有老人带着孩子游戏,有夫妻正教幼儿学步,还有一队大妈在跳广场舞。行人匆匆忙忙,喧嚣声声入耳,一派安康平和的气象。我便放下心来。又返回到门口,问过门卫师傅说,大爷,这段时间没有发生重大事件吧?这大爷很是面生,被问得莫明其妙:事件?什么事件?大家都好吃好喝的,局势平平安安的,日子稳稳妥妥的,没事找啥子事件么?你个小年轻的,是不是因为末日谣言弄得心里不踏实啊?听罢我便心安,还微笑摇头否认。然后就站在楼下徘徊沉思,时间怎会突然消失了这么久呢?五个多月?没有人来寻找我么?或者我果真是试验品了?与之前相连的程序中断?便又失落与悲伤起来。这时,那位面生的大爷还跟了出来,上前两步,警惕的看着我,背着手装做略无其事的样子,实际在提防着侵入他地盘的异域力量。我没理会,便沿街向外走去。我想平静一下思绪,理顺一下思路,也趁机思考一下我的人生及存在的意义。是啊,为何因为一次本不可能实现的爱恋,竟让我长眠不醒?那么,若是此时末日来临或莲花盛开,我岂不错过了完成使命的最佳时机?还真得好好思想一番我与三维的关系,梳理一下我与尘世的关联呢。我慢慢的走出上新小区,走向珍珠山山峰。

 

我与这个三维本就没有关系,这是闯入我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我与这个尘世失去了联系,这个尘世与我也失去了联系。如此长久,而三维的世界一样正常安好。有我或无我,均是平安无事。所以,我与尘世便是毫无关系了。可我还存在着,说明我与世界仍有关联。那么,我与世间是平行运动着?还是我包含了这个世界?对啊,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属于我。便无所谓平行,也无所谓包含,更无所谓隶属了。所以,就算我失踪再多时日,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不会有人寻找我了。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一定也是这样。我对这个世界来说已无关紧要。是啊,末日在哪里?莲花又在何处?那个通古斯是否就是我生命中注定寻找的通古斯?也无关紧要了,就算找得也是人为的设定,是验证的结果,不是真正的灭亡;实事可不如此么。我感到迷茫,一切索然无味,包括千年的嘱托成虚幻,万言的叮咛已随风。一切都不再真实,恰似梦境一样的虚幻着。我不过是他人掌控的产物、计算的程序。那么,黄冈古也是试验之产物?不知他现在如何?卿丘晨也是了?也不知她如今怎样?连爱情都是排练的步骤与游戏的法码,而被“真实”的演绎着,还有什么值得珍惜与怀念呢?想到真情便感觉可笑。可我仍然惦念着他或她。我为何要惦念虚无的试验品?是啊,我本不知亲为何况,不懂情为何物,惦念也是虚妄之像了,包括那硬硬升出的许多恩怨与悲伤。难道就是因为测定四维在三维之中的性情、思维、领悟、应变与忍耐?才给我添加这般的劫数与灾难?是否太过残忍?想过之后,我更加痛无所述,苦无所讲,身旁又无倾述之人,即使对着青山绿水述说,也有被窃取的危险,因为我的一切全在监视之下呢。我感到无助与孤独,生无可恋便是这般的可怕。

 

日月匆匆忙忙时节轻轻浅浅,光阴来来往往随遇平平安安;行人川流不息光影熙熙攘攘,人们喜怒哀乐众生聚散随缘。我想,三维如何?低智慧或低智能又怎样?也一样过着属于自己的尘土飞扬,乐着自身的盎然兴趣,而不是被置入一处空间之内,成为上苍的试验品。黄冈古的试验已让我怒火中烧,而今的试验呢,我拊膺切齿却找不到发怒的倾泄口。是啊,三维如何?生命随了自己的心愿,安然的活过平淡的日子,可不就是他人眼中的幸福么?浮日由着自己的喜好,平静的走过有限的时光,可不就是他人眼中的慰藉么?岁月静好,别无他求,完全是一种圆满的存在规律呢。我边走边想。这是一个温暖惬意的午后时分,是一个和煦融洽的美好时刻。街巷繁茂却有些杂乱,场面热闹又有些混沌。人们在我身旁风风火火的走过,不知来自哪里,也不知去往何方。这就是生命。平淡似空中的云朵,寂寞如深山的叶落,浮过、飘过便也安然过。是啊,这就是生命,就是尘世里熙熙攘攘的生命,繁华着从不明白的繁华,茂盛着从不懂得的茂盛。此时,我身处热热闹闹的凡尘世间,站在万千兴隆的嘈乱之中,我却看不到昌盛、听不见声音,周围的一切仿佛全在空洞的假象里,真实而又虚幻,踏实却又缥缈。抬头仰望远处的珍珠山峰,葱葱郁郁威武雄壮,有种大派的安逸与傲然,更有凌厉的磅礴与硬朗。我想,这山峦不会也是试验之品相吧?还有这万千众生;若站在山峰之巅,再望过繁繁杂杂的居川市景,生灵在虚晃里游走,该是另一番样子吧?那么,我此番的行走,难道也是试验的路径、设计的程序?我就是不想走入人为的套路呢。于是,我决定随了自己的意愿走向珍珠山的山顶。对,一个人,在真实里,去看属于我的风轻云净,去赏属于我的云卷云舒,以证实此次的行走不是高维度的试验之为呢。

 

我的情绪极度悲观,我已沉睡五月之久没人过问。之前没有过问,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过问,如今我可是带领着一众学生,还是寄希望一同战胜丑陋之恶相的同盟之友,也是无人问津,这让我心情低落。原来,所谓盟友的情义或共享的荣辱,也是一场奢望的假象呢。在这里我已没有了任何意义,我存在的有或无,都不会成为这个尘世繁盛或衰败的证据。那么,我来保护的末日之说,也就毫无实际的意义了?难怪已过千年,仍然热闹非凡,并无末日征兆;所谓的保护,仅是师尊为了让我安心离开的一种慰藉,只有这般的说辞才让我欣然接受,并坦然远离。这也一样解释了千年已过,仍无任何的机缘。细想极是,千年时光,我除了被一位本不相干的魔鬼追杀之外,竟没有寻得末日与莲花的丝毫消息。大范围的汉人被杀,大面积的割地赔偿,大宋文明的惨遭毁灭,均未造成末日来临;那么,还会有何种缘由呢?所以,所谓的末日之说,定是师尊幻想的说词,于我则是一种安慰罢了,免得我自高维的空间落魄到低维时,因落差而悲痛呢。如此说来,师尊也真是用心良苦。我只是当时没有思想透彻而已。不过,此番的处心积虑,对于醒悟之后的我来说,是慈悲还是残忍?是成就还是毁灭?所以,我的存在已毫无意义了。想想全是悲楚与心酸。我还是离开吧,离开这个恐慌的空间,离开这个悲情的区域。那么,去往哪里呢?我所谓的四维已暗淡无光,那是我的家园;家园且不得可去,还能去往哪里?外太空么?我还没有这个本领。我已心灰意冷,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而漫无边际的走着,来到了珍珠山的半山腰间。珍珠山是这一带群岭之中最雄壮威武的山峰,悬崖峻岭壁垒森严,沟壑万丈岩顶苍天,环绕山间便可清晰的看透整个居川的车水马龙与万家灯火,而山顶更是高耸于云端苍穹,承载着高处的冰冷酷寒。左侧是林荫密道,幽深宁静;右侧是空朗尘世,繁花人间。而子吾寺山,就在对面摇摇欲坠且傲然屹立在风烛之中。

 

攀过几段石阶,又沿路拾级而上。是啊,千秋了,末日只是一种传说;万载里,莲花仅是一种虚幻。如今仍在传说着、虚幻着。真是天大的玩笑。我也枉活千年,竟活成了笑话。想想更是悲戚与苦闷。我本是贡嘎山上凝雪幻化的白狐,有着极端冷艳的傲骨,可聚集极度寒冷的冰能,形成自己的一片冰天雪地;也可以吸收炽热的烈焰,保住一份炎凉让世态变得清爽与冷静;更可以一气冲天高飞千里昂扬万年,不食人间烟火。可是,我纵然一身本领,却也无奈的轮回在尘埃里。这是我么?听之象在诉说他人的境遇。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纵然有着冲天的本事,却也惧怕一个五维的润生,在他的面前,我从不敢有真实的思维与自己的想法,从不敢流露今生的身世与行走的足迹。那么,我还在空阔的地带一跃飞天,来验证我的一世才华么?还是罢了。真实能怎样?虚妄又如何?或梦境或现实均毫无意义。我走在通往珍珠山顶峰的石阶上。这是我随意选择的路径。应该说,是我自己第一次的正式选择。一次就足够了。此时,黄昏的太阳,照耀着天地,映射着居川。我站在一处突出的山石上,放眼望去,天空澄清,霞光万里,绚丽炯朗;冈安根山、子吾寺山、卡那曲峡谷,静静的矗立、安然的待世、寂寞的流淌;而居川市呢,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红洒绿极尽奢华,景致却也像极了一处海市蜃楼,也是一样看不到众生之繁相呢。这是一处雅致的人文风貌,是一座现代的文明都市,是人类智能的发展见证,是生命存在的真实空间;于此时的我而言,一切都是虚幻的“像”了。我感觉站在这里还是看不透居川的深奥,便又转弯向着更高处攀登。石级平整脚踏实地,倒也一步一趋的欣赏着山高云阔呢。远眺白云霞光,近听清幽鸟鸣,与我有种静美的错觉与凉薄的寒冷,却也有着无法承受的孤单与凄惨呢。

 

沿着曲折的山路攀行,不知走过多久,我又站在了一处突兀的岩石之上。东侧是一片宽阔的平整地带,峰回随路转,小巷伴廊桥,松柏尽苍劲,庙宇连云旓,有着仙台圣景之光彩,也有清风拂袖之敦厚,倒也灿烂了我的心境。平视西边,天空中瑰丽的日光、翻滚的云海,脚下磅礴的峭石、万丈的峡谷,还有怪石嶙峋、山峦叠嶂的大美风光,尽显“天下第一峭峰”之霸势;而前方的居川市呢,一揽无余尽收眼底,高楼矗立车水马龙,峡谷窄地大气磅礴,五光十色恍如云端景致;三维的空间一派繁花似锦,苍茫的尘世依然风月无边,于我也是领悟着众人的荣华与风光,可我的世界却是这般的无奈与空荡;挥手致意,并不知与谁挥手又何事致意?尽展欢颜,却不懂向谁尽展又何事欢颜?一切都缥缈在意境里,虚幻在想象中。三维的尘世已不是我的生存之地了,可我还不知要走向哪里?若说试验我则随性攀上了山峰之颠,纵身一跃也未必违背了他人的意志;若说飘渺我又有种踏实的感觉,即使虚幻也能觉察到步伐的刚健。是啊,纵身一跃,融入山川,随了风、随了缘,飘然而去,也是人生的好去处呢。有轻风吹来,又有种清爽的意味,仿佛传来渺茫的歌声。是啊,在彩云纷飞、落日灿烂的一片美好里,我听到了一丝淡雅的轻音,如同柔情的温暖,抚慰着我冰冷的身心;又如通幽的雅致,颤动着我无望的心弦,让我有种未曾感知的安宁与泰然、踏实与慰藉。回身寻觅,在廊桥左侧,有一处傲然屹立的寺庙,门口有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清音寺”赫然醒目,高雅又气派,肃穆又庄严。轻音便自寺内徐徐飘来。我静耳细听。

 

这是一曲优美的梵音,悦耳至极绕梁平缓,似高山水流疏朗从容;悠然的韵律,醇雅似茗清香,娓娓禅意浓郁,让有缘的过客彻悟了尘封千年的苍桑,回味着岁月不息的流淌。那缕悠扬的箫声,轻伴低缓的琴乐,渐行渐离,渐浓渐淡,飘飞着前生的离岸与今世的缱绻;时而激昂,时而低落,演绎着阳光的高亢与灰阴的沮丧。寻声而去,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之上,在一派璀璨的光芒之间,安然端座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神情飘逸,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独处空崖陡壁,于纯净的红尘之中,抚今追昔又暗思轻叹;琴声微微颤悠、余音袅袅轻绕,仿佛有理不断的情恨、道不尽的诉说,还没待领悟珍爱、懂得惜缘,韶华便已了无踪影,一晃则是相隔来世。一声叹惜,岁月亦飘渺而尽,回首苍茫,青春也怅然已失;所有的浮日,虽在眼前飘飞,却是那么的无常,总也抓不住一丝丝的离别情泪;唯有一声声的浅析轻叹,颤微微的拨弹细奏,方可把无尽的哀愁融入轻歌曼舞的音律之中,向世间诉说着迢遥的惆怅与无限的离恨;恨岁月的流失悄无声息,恨真挚的情感随风而去,恨过往的曾经不能重来,恨无奈的人生转眼已逝;“谁在一世的皑皑里寻莲?谁在一生的追忆里缱绻?谁在情缘里放任忏悔,谁在明月里感知遥远。殊不知离别的终将远去,期盼的永不相见,一次不经意的放手,心中的万朵白莲,已在一念一悟之间,盛开千年。我曾是一位追风的少年,立于无妄浮尘的岸边,本该守候着一派光风霁月,却任由心中的万朵莲开,在一嗔一怨之间,风华翩跹……。”

 

寻声而去,那位在山崖峭壁上安然泰达的老者,正抚弦低吟。一曲唱毕,老者缓缓抬起头来,我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我的师尊。师尊何时以一世尘身生存在此?何时用一界凡眼关注世间?师尊定是拯救我出离苦难之地的,那么今日便是我离别三维之时了?回归四维,我还彼感丝丝的慰藉。只是师尊眼中的忧伤,任我如何也不懂得怎会这般深沉?而我们的周围,已是烟雾缭绕金光闪烁,彼有仙界神境之状。我们师徒已有千年未见。我轻轻跪拜下去,叫一声,师尊,已是极度悲伤泪流满面。尘世冷暖让我懂得了人间的真情实意与伤心别离,也懂得在三维的时空里,泪水可以表达内心的苦痛或骤然的惊喜,也承载诸多的失意与沉痛的哀思。泪水是情感的转移。师尊从琴台上飘然而起,悠悠然悬浮至我前方的岩石之上,一手轻承弥沙,一手竖在胸前,然后轻轻转身,平视苍茫大地,心事重重的说,知你历经了千年险阻,但艰难之刻还在以后,因为末日还未到来,现已逼近尘缘;待末日来临,才是你完成使命的最后时刻;所以,无须烦躁奔波的悲苦,不必哀愁路径的坎坷;待使命了结,你的尘缘一生何去何从,为师也不能探知一二;所有德缘升入高维,所有的孽债坠入深渊;山川异域,天宇大同,就看你在世间的造化了;今日不是你离别三维之时,也不是你我相随相伴之日,机缘尚未到来,一切皆是未知,倘若一味沉沦,终将错失良机;机缘若到一切自然会来;待奋力拚博过后,你依着顺应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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