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只要让他待在这里，再将此地赐予眷者，让眷者经营一块能接纳他的领地。”
“这样，只要他没有危害到外界的生灵，他们便没有理由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可是，不管是将一片念域的土地赐予眷者，还是为眷者的领地提供庇护，以你半神的位阶，都有些力所不及。”
上方，晓似乎了然，一一道出自己的猜测，目光平静地望着翼，观察她的反应。
“半神的位阶力有未逮，那就再进半步就是。”翼淡淡道。
“……”晓沉默了片刻。“你真的决定了吗？再进半步，纵然会得到力量，却也会失去自己珍视的很多。”
“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神灵的位阶，我马上就会失去所有。”
“……你打算以何种意念作为你晋升之阶？你和闲云的信念要是有所分歧，这片你们共同创建的无罪之域，可能也会消失。”
“所以，我打算以他的信念为我的晋升之阶。”
晓目光微愕。“……一个半神，以凡灵的信念为自己的信念？”
“信念无高下贵贱之分，再者，他的信念与理，有他的立足之地。”
翼目光柔和的望向黑发少年。
“我曾经追求过自己的信念与理，我也曾与他们并肩而战，见证了我们的强盛，我们的衰弱，以及我们的复苏。”
“那些曾经的经历，带给我的只有深深的迷茫。”
“曾经的战友一个个离去，我坚守到最后，却不得不亲手伤害我无罪的弟弟，并将他封印镇压在这里。”
“我亲手铸成了我最大的遗憾。”
“我所追求的信念与理，不该是这个样子。”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闲云的出现，他的信念，与我过往的思考验证，让我隐隐找到了自己应当践行的信念与理。”
“我要掌握力量，在这念域，开创一片无罪生灵不受伤害的无罪之域。”
“这是为了弟弟，为了自己，为了闲云，也为了念域亿万无罪的，却一直被伤害的生灵。”
“他们梦想，我化身神灵为他们引来奇迹和希望，这不该是念域本该有的样子么？”
言尽，翼转身面对石座之上自己高大的雕像。
殿内舞动的莹白辉光在她身前汇聚，聚成一座光成的阶梯。
“……不要。”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细若蚊蚋。
翼仿佛未闻，手提着长矛与盾牌，踏上光成的阶梯。
“不要！”黑发少年突然大声道。“我不要你这么做！”
翼继续前行。
“我说了，我不要你为我这么做！你不停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黑发青年嘶哑的声音在殿堂久久回荡。
翼的脚步终于停下，缓缓转过身。
“不要任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我只是晋升，又不是死去，我会永远待在这里陪着你，保护你。”
“晋升的你，跟死去有什么两样？！”
黑发少年倔强扬起脸。
“念域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神域，不作恶的我们不被念域接纳，那就用我们的恶行让他们恐惧！”
“不要说这种气话，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坏孩子。曾经他们那么对你，你也不曾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翼温言安抚。
“我们需要那样的一片土地——无罪之生灵不受伤害的土地，这念域也需要那样的一片土地。”
“没有那样的一片土地，哪里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我说了，我不在乎作恶。”黑发少年大声道。“他们不是恐惧我们么，那就让他们恐惧到不敢再生出伤害我们的念头为止！”
“不要再说气话了，我知道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翼柔声道。
“还记得你曾经的那些朋友么，他们跟你仿佛的境遇，他们不曾作恶，可至今仍在被追捕，被排挤……他们也需要这么一块无罪之域。”
“……我不要。”黑发少年倔强，声音却弱了下去。“……我不要……”
“……”翼端庄的脸带着忧伤，她的目光平移，落到她身上。“凝，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为自己取名为凝的女子蹙眉沉思片刻，轻轻点头。“可以。”
“谢谢。”翼垂下头颅。“我将我最重要的东西寄存在你那里，作为回报，我将给你一些特别的馈赠。”
一团柔和而浓郁的光突然从翼的身体中析出，倏地飞向凝，没入她身体。
凝眉头微皱，似乎没能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翼转身，继续步上光成的阶梯，步伐较之前坚定了许多。
很快，她就走到了与雕像胸口平齐的半空。
“我不要！”黑发少年咬着牙，大吼道。
然而，翼再没有回头，而是迈着坚定的步子继续向前，直到雕像上方，身躯神光绽放。
与此同时，殿堂内，无数莹白的辉光欢快的跃动起来。
透过殿堂穹顶的透明天窗，甚至能清晰望见天空也满是纯白的天光。
殿堂周围的区域，在那浓郁却又柔和的光线照射下，所有的阴沉幽暗被一扫而空。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坠星般直落到殿堂顶部，直透穹顶，将翼和雕像一起笼罩其中。
“吾，光之殿，翼，愿意聆听念域众生之愿，回应念域众生之望，身化神灵，为念域所有无罪之生灵，庇护一块不受伤害的无罪之域。”
“认同我的信念，愿意追随我的众生，请将你们的信念与愿望托付于我。我将用吾之力量，为你们寻找希望。”
一道似乎声音，又仿佛是其他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翼的所在水波般扩散开来。
那波动掠过李闲的身体，翼冷漠的声音便自动在他心底浮现。
只是，那声音里似乎全然没了情绪。
空气中跃动的辉光似乎感受到了翼的意念，一些浮在原处起伏不定，另一些则化为流光，飞快朝着翼的身影掠去。
翼身边笼罩的光越来越强，让人完全无法直视。
李闲不得不抬起手掌挡在眼前。
“我不要！你下来！”
黑发少年突然沿着还未消散的光阶冲向翼的所在，身体化为一抹黑色的残影。
不过三两息，他距离翼便只有一半的距离。
然而，翼身边强烈的光芒绽放，将他的身体弹开。
少年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飞退。
一道身影飞出，接住黑发少年的身体，然后抬手一挥，李闲与凝齐齐消失在殿堂内部。
瞬息之后，李闲放下手掌，发现自己一行已经身处殿堂外远处的一座山丘。
远处高大的殿堂，此刻已经完全被无穷无尽的辉光笼罩。
天际，有更多的辉光从远处掠来，接连不断的汇入翼的所在。
“从今以后，我们得用祂来称呼她了。”望着殿堂强烈的光，晓目光复杂。
“祂？晋升神灵这么容易吗？”李闲愣道。
“晋升神灵，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至少，我没有那样的勇气与担当。”
晓苦笑。
“毕竟，成为神灵，可要失去很多很重要的东西。我大概、永远都不会晋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