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那红芒与绿芒交叠,为这漆黑的夜添了一份凉薄的色彩。剑身过树,带走红叶。同样的火纹,同样的叶舞,然而随人舞的叶和作叶舞的人都已经不同了,剩下的只有夜中回味的凄凉。
苏远停下了剑,书从左手中具现而出,上面的图案变化成一团小字:看向失落的过去是心的落寞。悲凉的孤独是成长的佳酿,而你并不孤单。
待得苏远看完,小字又重新化为四个图案,而四个图案之一的那只手,其上的颜色已然从灰色变为白色,那摊开的手背是相识时欣喜的相握,是倾诉与陪伴的诺言。
随着那只手变作了纯色的洁白,苏远的眼前出现了道道亡魂,是那些死于皮恩格尔手中的蝠群。
它们乞求生存,乞求族群的延续,希望能居于苏远的书中,乞求苏远的收留。
而这并不是苏远所需的陪伴。苏远不清楚要用什么代替孤独,但这用恩情换回来的回报却绝对不是。这不过是两个无有归处的旅人互舔伤口罢了。
苏远道:“我能给予你们生存,而你们又能为我们做什么。”
那些在苏远视野中的灵魂体并没有发出声响,而苏远却能清晰的听到尖牙蝠王的话语:“你的同伴屠戮了我们全族,而我们只希望您能收留我们。
苏远收回了自动具现出的书籍,淡淡的说道:“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怜悯不会是我收留你们的理由。”
尖牙蝠王:“我们的灵魂已如风中的残烛,一阵变季的寒风就能使我们永眠。”
“我们于您已毫无用处,却也毫无伤害。”
“我们已无能为力。”
苏远走进蝠群的亡魂,扫过一只又一只淡薄的魂影。它们的长牙是豪饮猎物鲜血的利齿,它们眼中的猩红是一具又一具干瘪的生命,它们的黑翼是暗悬林中剥夺生机的死亡。它们现在的脆弱是因为李里,是丛林中无时无刻皆在的死亡。
苏远走出层层的蝠群,将它们落在身后。他与它们唯一的牵扯不过是那一场死亡。而一个族群的延续,这个担子对他来说太重,这不是他想要背负的责任。
苏远想到了遮天蔽日的翼影,那是龙的巨翅,他站在那庞然之躯上,身后万千跟随,俯视万物的苍凉。这或许才是他想要的陪伴。
苏远自嘲的笑了笑,那荒诞的想法太过不切实际,自己怎么会这样想呢?有着那样成群的巨龙,又为何还要去看那渺无人烟的原野?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原因,或许只是他想。他回过了头,看向蝠群,曾经一方的霸主已尽皆是老弱病残。
苏远决定给予。一切的开始于付出。
他说道:“我给予延续,你们交付忠诚。”
尖牙蝠王:“我族上下从今以后奉主人为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主人姓氏为何。”
苏远道:“姓又如何,名又如何。我即是我,识我便可。”
蝠王:“紧尊主人之命。我族上下世世代代,莫不敢忘主人今日之恩情。”
千万尖牙蝠匍匐在地,向着苏远顶礼膜拜。苏远伸出了右手,其上显现出契约的圆环,那赤目的鲜红是为血契。
书上的手掌赋予了苏远契约的能力,使他可以按照心意制定契约,可以是李里的双向契约,也可以是其他任何种类的契约。苏远想着与它们建立平等契约,而契约环却自发的从白色变作血色,化为血契。
蝠群上方浮现出了鲜红的圆环,与苏远手上的圆环相呼应。一道无形的契约将一人与一族划上了等号。以族群为单位的血契:血脉不断,忠心不易。
这次的血契另有特殊,随着血脉延续,沾染灵魂。
苏远感受到了这万千灵魂与自己的联系,他感受到了它们在黄昏下的绝望,在这黑夜中绝处逢生时灵魂中的颤栗。
一股畅然之感从苏远心中生起,苏远感到蝠群的所有,如自己掌中玩物,那是主宰生死的权利,一种膨胀的满足感填满了刚才的落寞。那是欣喜,那是欲望。
苏远具现出书籍,蝠群的灵魂化作流海,栖身进了书中。蝠王看见子民都已经进入了书中,用着难以言述的姿势向着苏远深鞠一躬,见得苏远微微点头,也随后化作流光居入了书中。
书上的图案再次化作了一行小字:你想要陪伴,但你渴望所有;你想要平静,但你渴望冒险。去吧!前方有你所求。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束,照亮了黑夜一瞬。
苏远停留在原地,想着是去,按书所说,追其所求;还是留,按王虎所说,谨慎而行。前方多未知,此地空寂寞。看向那曾被光束照亮的地方。陪伴如光,寂寞如影。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四周是如此的寂寥。光明不会不期而遇,而黑夜却会如期而至。苏远越行越快,他决定去看看那光束。他向那跑去,飞奔而去。
那是一片低地,蔚蓝色的湖泊坐落其中。其中一个女子与四个健硕男子缠斗着。
那女子的黑发在空中飘荡开,侧身躲开了男子的盾击,悠然轻笑着,回眸正见山丘之上观望的人。
苏远回之一笑,衬着天上弯月起身一跃,脚尖点地,未曾出鞘,剑柄已击晕方才那人。
两人相视,笑意更甚。苏远伸出了手,她也伸出了手。
其中一半衫大汉像是吃了十万暴击,怒道:“魔女,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偷袭。”说完便一拳向女子打去。
苏远登时未能压下刚才一跃的后劲,两腿一抖。苏远身一斜,向着女子倒去。而大汉的拳也正好一偏,苏远的腰子撞上了大汉无情的铁拳,深深承受了这一拳之威。
这拳有强化系一境顶峰之威,这是苏远昏迷前所想的。
苏远承了一拳,撞在女子身上,两人一起被撞到了在了湖旁。
女子拂去了嘴角的血迹,只是轻轻笑着。湖水越过了湖堤,流到了女子身旁,浸湿了他们的衣角,慢慢的淹没了他们的身形,而女子只是笑着,静静的端详着众人,她依旧笑着。
再回神时,苏远与女子已消失在了湖水中。三个大汉只记得那女子不曾变过的轻笑,犹如恶魔的问候,不由让人心悸。
一切未完,半空又是有一个巨大的火球朝着四个大汉砸去。
一声大喊随后而到:“几个毛贼,竟敢伤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