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重新吹起来,吹得悬挂在城门楼上方的旗帜猎猎作响。
用精铁制成的旗杆严丝合缝地插在中央城门上方的龙头雕塑的正中央位置,与高大而厚重的城墙形成三十度的夹角。栩栩如生的龙头同样是用金属制成的,通体呈铁黑色,只有眼眶中的两颗眼珠呈赤金色。宽阔的匾额横亘在龙头的上方,“铁龙城”三个大字隐隐泛起油亮的光芒。
两队巡逻士兵先后移动到城门楼左、右两侧的岗哨,和自己的战友换岗。每一名士兵都丝毫没有注意到城墙下方的地面上发生的事。
两辆战车一般的大型马车完全消失在城门洞内之后,两支车队才先后行驶到中央城门前方。运送矿石的车队率先进门,运送被捕获的灵兽的车队紧随其后。
两队士兵分别把已经被制服的抗议农民全部包夹在各自的队伍中间,用盾牌阵和火枪牢牢地限制住中老年农民们的行动,并用铁制的镣铐一丝不苟地将所有的抗议者全部锁起来。确认所有的抗议农民全都无力反抗之后,两队士兵便分别押送被镣铐串联成两条直线的抗议农民队伍通过左、右两侧的城门。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农民们全都变得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低着头,弯着腰,脑袋几乎要耷拉到胸口,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所有的抗议者都被押送通过城门洞之后,原本要出入铁龙城西正门的民众们才重新开始从左、右两侧的城门出入。没有任何人继续停留在原地,也没有任何人敢多问什么。城门周围的秩序渐渐恢复正常,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辆大型马车沿着铁龙城西侧正门正前方的大路一直向前行驶。进入城区之后,两辆马车同时把速度放慢,稳稳地、笔直地沿着大路的中间位置向前行驶。驾驶马车的车夫和守卫在车厢前方的护卫灵师先后向前方的路上释放出带有几分警示性的气息。几辆原本行驶在大路中央的大型或中型马车先后因此而让路,赶车的车夫更是先后举手行礼。许多原本站在大街各处维持秩序的治安及执法人员也先后原地立正,并向两辆马车行军礼。
大路两侧尽是连成排的建筑。从外表上看,沿街的大部分建筑都是相对低矮的平房。除少部分仍在对外营业的店铺之外,大多数房屋都大门紧闭,或者根本就没有朝向外侧街道的门窗。站在大街中央,往左、右两侧看,凡是能够直接用肉眼看到全貌的建筑物,其外表的颜色基本都以阴暗而稳重的冷色调或者黑白色调为主。除黑、白、灰三色之外,大部分建筑物外表常见的颜色基本只有与多数常见的金属或者岩石常见的颜色类似的颜色,比如深褐色、深紫色或者暗蓝色。尽管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少,却不显得十分热闹,反而带给很多人一种低沉而压抑的感觉。因为,大多数人都来去匆匆,每条路上都基本看不见慢慢遛弯的人,甚至连在大街上长时间交谈的人都很少。
此时此刻,在大街上步行的人,基本都是衣衫褴褛的劳工,或者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执法人员。无论是在正对西侧中央城门的这条大路上,还是在与它相交的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扇悬挂着相同样式的铁黑色龙头雕塑的大门。位于这些大门之后的建筑各不相同,有的是被高大围墙包围起来的露天工场,有的是厚重如堡垒一般的仓库,还有的则是类似于军队营房一般的、连成排的平房。每一栋或者一片建筑物周围都有士兵在巡逻,大门两侧还有数目不等的护卫灵师镇守。在士兵或者执法队员的指挥之下,大量的劳工在不同的区域列队,分门别类地把大型马车或者机关车上装载的各种物资装卸下来,再分别运送到不同的区域。这些物资大都是不同种类的金属,也有一部分是不同种类的木材、石材,还有一部分则是被猎杀的灵兽的躯体或者部分器官。除此之外,全城的大部分主干路上都几乎很难看到其他的行人。即便偶尔有其他的行人出现,他们也大都只能在连成排的马车和机关车中间的缝隙中穿行,小心翼翼地躲着路上随处可见的士兵和执法人员,并会主动地向每一个躲不开的士兵或者执法人员敬礼。埋头干活的劳工则几乎都完全低着头,不去看其他任何人,更不去注意大街中心位置的马车、机关车的坐骑。他们就像是农民手中的皮鞭之下的牲口一样,听从士兵和执法人员的命令与呵斥,老老实实地埋头干活。
“一切照常?”
坐在马车里的主座上的将军抬起手,转动车厢边缘的机关,打开车窗。他的目光立即穿过排队搬运结实而粗糙的大麻袋的劳工队伍,落到悬挂龙头雕塑的大门后方的大片工坊之后。他看到,一道高达十几米的炽热火柱正从工坊的中心位置的一座烟囱顶端喷涌而出。火柱笔直地向正上方的天空喷涌,释放出灰白色的烟气。方圆数百米之内的冷空气似乎完全被这道火柱及其周边建筑内部的温度中和掉,令人再也感受不到寒冷。也正是因为如此,铁龙城内的大部分建筑物顶端和周边的地面上几乎都完全看不到积雪。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同样的火柱至少有将近二十道,分布在大路周围的不同区域中的工场或者作坊里。这些工场的规模都不算小,有的是露天的,有的则是半封闭的。大片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热蒸汽先后从不同的工场散发出来,和火柱一同涌向天空。
“是的,将军阁下,”坐在一旁的护卫灵师恭恭敬敬地回答,“前两天,独孤大人已经向圣岩城方面报告过。总体来说,在铁龙城这边,重要的物资调配还没出什么问题。生产方面也是。”
“那就好。”
将军稳稳地点头,长呼出一口气,随即略微转过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以他的修为和目力,完全可以看清位于这个方向的尽头的那一栋建筑物。那是一座堡垒一般的建筑物,高度至少是三、四层普通民房叠加在一起的高度,形状看上去像是一块接近梯形的巨石。它有两扇厚重的大铁门,两扇大门上方刻画的花纹刚好组成一个硕大的岩石图案。除此之外,整座建筑物的外表没有任何装饰,甚至没有多少肉眼能够看到的窗户。他看到,之前被士兵和执法人员制服的那一群抗议的农民已经被分批押送到大门前方,并被依序押进黑洞洞的大门之内。几乎每一个中老年农民都被喝令低下头,逐步地往大门里面挪动。从外面看,完全无法看见大门内部的任何景物。
“粮食的问题,恐怕只能等到统帅亲自想办法解决。我们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妈妈,妈妈!”
小女孩再次从马车的车座上站起来,转过身,看向车窗之外,两只小手不停地对窗外指指点点。马车刚好驶过大路和通往“堡垒”的那条路之间的岔路口。她能够看到,位于被押解的队伍最后方的几个农民刚好被几名士兵驱赶到大门之内。其中两个稍微有些行动不便的农民先后被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一脚踹飞,像两个大号的沙袋一样,摔向黑洞洞的大门之内。
“那些帅气的哥哥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把那些脏乎乎的叔叔和爷爷都抓起来啊?”
女人露出慈爱的表情,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小女儿的额头。
“宝贝儿,那些脏乎乎的叔叔都不听话,随便捣乱。他们没经过任何人同意就跑到城门前面来闹事,堵住城门,让其他人都不能顺利地出城、进城。如果不教训他们,他们会耽误很多人的事呢。把他们抓进那栋楼里面,就是要让他们受到教训、长记性啊。”
“哇!”小女孩忍不住笑起来,把两只小手握成拳头,轻轻地挥舞一双小拳头,“原来哥哥们是要教训那些叔叔和爷爷啊?怎么教训他们呀?”
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张开手,把小女儿搂进怀里。
“怎么教训他们,妈妈也不知道。不过,妈妈知道,被那些哥哥们抓进去的人,都会变得很听话呢。”
“嗯?”
马车夫突然一愣,抬起手,用力拉动自己手中的缰绳,让自己手下的高头大马减慢速度。两匹马同时发出嘶叫声。
“这……这是……”
“怎么会……”
坐在车夫身边的护卫灵师也忍不住抬起手,轻轻地揉擦自己的眼睛。他们看到,自己前方的大路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支车队截断。
这支车队是一支机关车队。每一辆车都是全密封的大型机关车,体积和重量都和两辆大型马车相差无几,甚至还要更大一些。机关车的车厢表面不仅仅有铁制防护层,还有从外部施加的灵力封印。硕大的岩石图案从车厢外侧的前、后、左、右显现出来,每一个岩石图案的边缘还都印有赤红色的火焰状纹路。以小组为单位的中低阶战斗灵师分别在机关车的车厢周围排列成队,护送每一辆机关车。整支车队宛如一条长龙,从一整排悬挂着龙头雕塑的大型仓库的正门前方的大路上启程,径直向铁龙城的北门行驶而去。大量的士兵和执法人员正在为这一支车队开路,驱散车队行驶路线上的所有行人和马车、机关车。
“怎么回事?”将军的声音再次从车厢中传出来,传入车夫和护卫灵师的耳朵里。
“将军……前面……”护卫灵师抬起手,指向正前方的机关车队,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将军眯起眼睛,抬起手,释放出一股浑厚的灵力波动。另外一道不易被肉眼察觉的机关开始迅速地转动。一道狭长的观测孔从车厢正前方显露出来。他迅速地打量阻挡住自己前方的道路的机关车队,从机关车的车厢表面的岩石图案一直看到车队周围的护卫灵师部队的装束,再看到位于车队正前方的三名军官。他仔细地打量三名军官身上的铁黑色铠甲和肩膀上的军衔,再向正前方的一段距离之内释放出一道探测范围很广却不容易让大多数人察觉到的灵力波动,随即稳稳地点头。
“没事。这是中央发出的紧急调令。西北边有情况。一位灵将阁下已经过去处理。他们是去驰援灵将阁下和驻防部队的。”
车夫和护卫灵师同时露出带有几分惊讶的表情,却都没有立刻说什么。他们都能够看到,这支机关车队的移动速度不算快,几乎都比不上一般的木制马车在平地上行驶的速度。
“他们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的。”将军坚定地说。
等到机关车队全部从马车夫和护卫灵师的视线范围之内消失,两辆马车才继续往前行驶。
不一会儿,两辆马车就驶入以铁龙城的城主府为核心的中心城区。
相对于大片的工场、作坊和军需仓库所在的区域,铁龙城的中心城区的占地面积相对要小一些。位于中心区域的核心位置的城主府同样如同一座堡垒一般,高大而宏伟,顶部呈尖塔状,外部完全被黑、灰、褐三种令人感到沉重的色彩覆盖。位于城主府前方的庭院的中心位置的那一座雕塑则像是一台完全由金属打造而成的半圆形炮台,顶部同样是一颗由金属制成的铁黑色龙头。龙头朝向东南方向,口中持续不断地向斜上方喷吐橙红色的明亮火柱。整片中心城区之内的官邸几乎都和城主府的外形类似,庭院的规模与形状也大体与城主府前方的那一座庭院相当。唯一稍有不同的,是位于城主府西南角的那一座官邸。这座官邸的外形更加接近塔楼,楼顶比它周围的建筑物都显得更加尖锐。而且,这座官邸顶部覆盖的瓦片不是和周围的其他建筑类似的深褐色或者铁灰色,而是稍显醒目的银灰色。官邸前方的庭院大门顶端的龙头雕塑也是无比醒目的银白色,龙头的两只眼睛更是两颗大小完全相同的球形亮银色宝石。
此时此刻,正门前方的大路已经停满马车与机关车。大小不一的马车和机关车有序地停在庭院正门前方的大路的左、右两侧,几乎每一辆马车的车厢上都印有不同大小、不同色泽的岩石图案。已经到达的宾客正在依次从自己乘坐的马车或者机关车上面下来,在身着制服的仆人的引领之下进入庭院。乘坐战马之类的坐骑的宾客则先要求主动上前的仆人们把自己的坐骑牵往官邸的后院,再沿着大路走向大门。这些宾客以身着军服、佩戴军衔的军官为主,其中也有一些身穿制服的文官。每一位宾客及其家眷身后都跟着手提礼品的仆人或者随从。迎宾的仆人排列成两条整齐的长队,从庭院大门一直排到官邸正门。两队全副戎装的士兵和几名护卫灵师分别站在仆人们所组成的队伍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是十分警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