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我算是真切体会到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了,那之后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房间,当我们两个在家时,睡觉时我都会锁上门而后在搬来衣柜紧紧靠在门上。
生怕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绕是我百般注意,也有疏忽的时候,过了一个多月,有天我照常在房间里观察着有无异常,却再一次发现了他进入我房间的痕迹,而且清点完衣柜,我发觉自己少了一件内 衣。
毛骨悚然,外加从内到外的惊恐和憎恶。
我僵愣在衣柜边,浑身如同爬满了虫子,恶心到说不出话来。
他睡了我的床,还偷走了我的内 衣,变态,这个死变态!
我已经无法在忍受了。
那天见他吃完饭和一群男生吆喝着跑出了街道,张姨和几个妇女在外面拉着家常,我潜入了梁超的房间,关上门在里面一通翻找。
十分钟后,我总算在他的床垫下找到了我的内 衣,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了,上面还沾着不明物体,最好不要去猜想它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强忍着翻腾的胃,凝着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当晚饭桌上,等一家人都凑齐了,我扬声道了一句:“爸,张姨,你们等一下。”
他们鲜少见我这么犀利,都愣了一瞬,张姨失笑:“小影,怎么了?”
我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目光探究的梁超,收回视线道:“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见我将爸爸和张姨拉到了他的房间,梁超的脸色顿时不对了,张姨的面容也有些涩涩的,狐疑道:“小影,你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我掐住掌心,抿唇上前一把掀开了那床垫。
见他们三个人神情都变得异常复杂,我将视线落在地上:“前几天我发现有人进了我的房间,而且我还少了一件衣服,没想到……是被他拿了。”
话音一落,迎面飞过来一道光影,来不及闪躲,我的面上就已经挨了狠狠一耳光。
刺痛传来,我懵了,眼前只有张姨陡然变色的脸和肆意飞溅过来的口水:“小贱 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想陷害我儿子!”
她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怒气冲霄地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儿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他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肯定是你故意的,你个小贱 人,骚的无法无天了你!”
我捂着麻木的脸瞪着面前这个撕掉了伪装歇斯底里的女人,只觉得原本就存有裂痕的心猛然又被钉进去了一根钉子,于是它瞬间四分五裂,鲜血四溢。
不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当张姨那一巴掌甩过来时,我还是被吓到了。
这才是真正的她吧,这个虚伪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利用我。
我怒目圆睁,未曾退缩,过往对张姨的点滴感激和希冀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腔的激愤:“我没有!你儿子之前鬼鬼祟祟进我房间我都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诬陷他?你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对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打的什么算盘,假惺惺,骗子!”
张姨气出了眼泪,扬起手嘶喊着朝我扑了过来,我怨怼地看向梁超,“要不信你就去问问你的好儿子,他不仅偷偷进我房间睡我的床,还偷看我洗澡,对我动手动脚,我整天在外面躲着,这样都躲不过,你们简直就是……”
“行了!”
一声断喝打断了我激切的话语,这回出声的是爸爸。
他没有看我,只是拦住了张姨,将面色狠厉的她拖了出去。
张姨满脸是泪,挣扎着,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冲我道:“我对你不好吗,你要这么诬陷我们娘俩,你良心被狗吃了吧!”
我如雕塑般立在原地,注视着他们在屋外的院子里纠缠,张姨还在哭骂踢打,爸爸在一旁好言好语的相劝着,是的,他在安慰她。
梁超旁观了这一切,环起双臂,朝我落下一个不坏好意的讥笑。
我盯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半天没动,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此刻我的视线可以化成一把长剑,将院子里那几个人轮番活活刺穿,直入心脏。
“你怎么不去死呢。”
这是次日起床后,张姨经过我房间时对我撂下的第一句话。
她的第二句话是:“你真该去找你那个短命的妈。”
我看着她怨毒的唇角,暗暗将这两句话记在了心里,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她后悔的。
顶着半边浮肿的面颊到了学校,周伊伊被我的样子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李影,你怎么了?”
“我?”我移动眼珠看过去,她捂了捂嘴,片刻后,拿了一面镜子照过来,我从里面看到了一双黯淡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你被你爸打了吗,怎么回事啊?”周伊伊心疼不已的摸摸我的脸,比我先一步掉下了泪水。
我面色如常的擦掉了她溢出的泪,清冷道:“伊伊,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你一定要帮我。”
周伊伊的眼眸一阵颤栗。
爸爸始终对当初我告发梁超的事情不置一词,不屑一顾,一如往常。
张姨就更不用说了,那之后对我就只剩下了含沙射影的谩骂和时不时飞过来的白眼,相处了这么久,她总算也露出了尖酸刻薄的真面目。
他们这样的态度,间接助长了梁超的贼胆。
某次外出回家,天色已晚,我从巷子里经过时,被潜伏多日的他骑着车子逼到了角落里。
“李影,别怕啊,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他朝我靠近,面容在夜色里晦暗不明,我步步后退,直至贴在了墙上,避无可避。
手腕被他抓紧,我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他一脚踹翻在地上,他掐住了我的脖子,细小的眼睛缩成了一条缝,“臭婊子,你不是爱告状吗,去告啊,你爸爸现在就在家里,看看他会管你吗?”
我捂住了剧痛的肚子蜷缩着动弹不得,他的手趁机在我身上放肆地抚摸着,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老子就是进你房间怎么了,就偷你衣服怎么了,你家里的东西将来都是我的,告诉你,老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要是肯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会好好疼你。”
“你休想!”我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被他揪住了头发往地上撞。
“不想?哼,那我也有的是办法,有种你就永远都别回来,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月光清寒,我的心和四周的环境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死寂。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去找妈妈。
在周伊伊家待了一整夜后,身体的疼痛渐渐退却,我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中取而代之的,是巨浪滔天般翻覆的恨意。
我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逼到绝境,既然我没有勇气也不愿像妈妈一样退缩,委曲求全,那就只能奋起反抗了。
蛰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苦苦等待的机会来了。
那天是周天,距离我们放寒假也没剩下几周了,冬季里的南城镇,到处都是惨白的天光。
从房间里出来时,爸爸和张姨在屋里收拾行李,我在门外待了一会儿,听到他们说要明天下午才会回来,当机立断,迅速装出不知情的样子在门口大声说了一句:“爸,我一会儿要去周伊伊家,晚上不回来住了,我们明天要考试,考完试我在回来。”
“去去去,一天天的待在人家家里,也不嫌燥得慌。”他咕哝了一句,连头也没抬。
看来他已经忘记我为什么总是不着家了。
我吸入了一口冷如霜刀的空气,任它一路降到心上,划伤了整个胸腔。
如果他能担起半点为人父的职责的话,那之后的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不,要是他真有那个觉悟,妈妈也不会死。
我扯了扯嘴角,趁他们没走,率先背起书包出了门。
梁超已经有两个晚上没回来了,前天周五下午,我撞见他从爸爸的抽屉里偷了一张百元大钞出去了,临走时还给张姨说马上要考试,他要去找同学补课,周末完了才回来。
张姨对他的鬼话深信不疑,我却很清楚他的去处,算起来,他在南城那家新开的黑网吧也待了快有两天了,按照惯例,他一定会在今晚带着满身疲惫回来,然后倒头睡到明天上午。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晚上家里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我按捺着心情来到了周伊伊家,她父母上个礼拜回了老家,这些天屋里也只余下她一个人,进门的时候,她正系着围裙在做饭,我一把将她拉了出来,嬉笑道:“走,姐姐我请你吃点好的去。”
我带她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家饭馆,点了满满一桌子好吃的。
周伊伊惊叹道:“你哪来的钱?”
我努努嘴:“偷我爸的。”
“……呃。”周伊伊尴尬一哼。
我嗤笑一声:“他供着那个女人,养着别人的儿子,我凭什么还要委屈我自己。”
花了几个小时吃完了所有东西,到最后我们是相互扶着走出去的。
到家后,周伊伊在沙发上揉着肚子,我坐在一边,正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伊伊,你吃饱了吗?”
“当然了。”她打了个哈欠,又打开了电视机,我心不在焉地盯着屏幕,过了会儿,正要再说,却发现周伊伊已经开始打起了盹。
“伊伊?”
“别说话,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我昨晚没睡好,正好趁现在睡会儿。”她头一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等我考虑了会儿,沉重问出这句话时,周伊伊似乎已经睡熟了,没有搭话。
屋里除了电视发出的杂声,什么也听不见。
好吧,我敛了神情,决心暂时不叫醒她了。
转头一看,门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料想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给周伊伊小心披上衣服后,我将电视声音关小,慢慢打开了门。
迎面袭来一阵瑟瑟刺骨直透心房的凉风。
头脑蓦然间清醒,我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天看起来表现如常,可谁又知道,我的心里究竟一直怀揣着什么可怕的念头。
面前是一道不见底的深渊,现在,我就站在悬崖绝壁之上,即将一脚踏进去。
可惜,眼下这股风仅仅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岌岌可危,预想到了掉下去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惨痛代价,并不能让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仅仅迟疑了一瞬,我就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毅然决然迈进了门外漫无边际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