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如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整个人精神恍惚,似乎又陷入到对孩子的思念中去了。眼泪又开始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下,她开始泣不成声,双肩剧烈耸动着,令在坐的两位警察,也就是沈焕峰与杜健朋,十分尴尬。两位大男人面对女人的哭泣,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焕峰搓了搓手,一面安慰裴忆如,让她冷静,一面对杜健朋道:“健朋啊,你去倒杯水来,她说了很久了,想必也口渴了,让她渴口水,润润喉,缓一缓。”
杜健朋点点头,站起身,离开座位,去倒了杯水进来,递给裴忆如,道:“先喝点水吧,冷静冷静。”
裴忆如接了水,低头喝了几口,哭声小了点。沈焕峰见她平复了一些,便问:“这么说杨锦程确实是你杀的了?”
没想到就这么问了一句,又激起裴忆如的火来了:“没错,是我杀的,我要为孩子报仇。”
她喊得一声比一声重,近乎歇斯底里,声音尖细而刺耳,令两位警察坐立不安。
沈焕峰觉得自已过于心急了,裴忆如正在气头上,情绪波动极为激烈,本该让她再平复一下的。
想到这儿,沈焕峰便再次安慰裴忆如道:“我能理解你的丧子之痛,我也是作父亲的人了,我理解。这样吧,你先把水喝了,不急,等会儿我们再慢慢说。”
裴忆如见沈焕峰说得真诚,情绪平稳了一些,又端起杯子,小口喝起水来。沈焕峰虽然静静坐着,但他的思绪也早已东飘西荡,他回忆着那起诡异的杨锦程失踪案,不禁觉得后背发凉……
那是2020年十一月十三号,沈焕峰他们接到人民医院妇产科的报案,说该科的杨锦程医生失踪已经两天了,她本该于十一月十一号,十一月十二号连续两天上班的,可是一天都没来,打她手机也莫名关机了,打不通了,因此想请警方介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焕峰叫上杜健朋去人民医院了解情况,问杨锦程的上司,也就是东昌市人民医院妇产科主任孙红霞,道:“孙主任,请问你最后一次看到杨锦程是什么时候?”
孙红霞道:“十一月十号那天,杨锦程还是好端端地来上班的啊。下班也是按时走的,精神状态也正常,对了,我们科室新来的小余跟杨锦程是住同一小区的,当天下班听说还是杨锦程开车送小余回去的。”
杜健朋对沈焕峰道:“沈队,这样看来,最后一个见到杨锦程的人是小余啊。小余跟杨锦程住同一小区,杨锦程把小余送到住处,然后自已回家,第二天便没有去医院上班,从此失踪,也就是说,问题是出在了十一月十号下班之后了,是这样吗?”
沈焕峰点点头,问孙红霞道:“小余全名叫什么?”
“叫余颖。”
“她人呢?”
“稍等,我叫她过来。”
很快,余颖便随着孙红霞来到了沈焕峰面前。这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孩,长得白皙,文静,戴着眼镜,书卷气十足,似乎刚从学校出来不久。
“警察同志找我有事吗?”余颖主动问沈焕峰道。
沈焕峰道:“十一月十号那天晚上,是杨锦程送你回家的吗?”
“是。那天我脚扭伤了,自已不方便开车,又因为杨锦程与我同住一个小区,我就主动请求她带我回去了。”
“是你主动请求的是吗?”
“对,杨医生并不知道我的脚伤,所以是我自已提出来要坐她的车的。”
“杨锦程亲自开车送你回小区的是吗?”
“是。”
“你们住哪个小区?”
“东昌市高新区新月大道‘东部一品’小区,杨锦程医生是住8幢1708室,我是11幢901室。”
“她亲自把你送到楼下吗?”
“可以这么说吧,她开车到地下车库,然后我们各乘一部电梯回家的。”
“当晚你们还联系过吗?”
“当晚没有联系了。只不过那天回来的路上,杨医生其实已经知道我脚受伤,开不了车的事了,所以,在我们分别前,她主动提出第二天上班前,她在地下车库等我,接我去医院上班。可是第二天我左等右等她都不来,手机也没打通,我就只好自已打车走了。也就从那时起到现在,包括我在内,我们医院便再没有人见过杨医生了。”
“那么从您的眼光来看,十一月十号那天晚上,杨锦程医生的精神状态都还好吗?正常吗?”
“都正常啊,反正我看不出什么问题。”
“您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要跟我们补充的?”
“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沈焕峰对余颖道:“好的,余医生,感谢您的配合,现在没事了,您去忙吧,如果需要,我们再来麻烦您。”
“应该的,不必客气。”
余颖说完,便冲孙红霞,沈焕峰点点头,随后也就出去了。
沈焕峰对孙红霞道:“医院的情况我们暂时了解到这儿,我们先告辞,到时再来打扰。”
孙红霞道:“没问题,您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说。”
“好,那我们先走一步,您忙。”
从孙红霞的办公室一出来,杜健朋便问沈焕峰道:“沈队,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去‘东部一品’小区了?”
沈焕峰道:“对,要去查看小区监控,也要实地进入杨锦程的房间进行侦查。”
沈焕峰与杜健朋先驱车来到东部一品小区,这小区也算是东昌市的高档小区,安保方面的配备十分全面。
在向保安室出示了证件,道明了来意之后,保安人员也很配合地向沈焕峰与杜健朋展示了这两天的监控记录。
据东部一品小区的监控显示,十一月十号那天,杨锦程的宝马车是六点十二分进入小区地下车库的,开车的人是杨锦程,副驾驶室坐的是余颖。
地下车库的电梯监控也显示,杨锦程与余颖是分别乘坐一部电梯升上去的。接着,在8幢单元楼的门前,杨锦程刷脸进入,接着,8幢的电梯再次显示,杨锦程乘坐该电梯升到了自已所住的17层。
看到这儿,杜健朋对沈焕峰说:“沈队,看来十一月十号晚上,杨锦程确实是回了家的。这之后好像就失踪了,班也不去上了。”
沈焕峰道:“走,去杨锦程的房间看看,万一杨锦程要是突发了什么疾病,意外死在了自已房间,也是很有可能的,虽说她年纪还轻,但近年来,猝死者的年纪一直呈下降趋势,更何况还有自杀这一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沈焕峰通过小区物业,找来一位擅长开锁的师傅,将杨锦程的房间门打开了。这是一套两室一厅欧式豪华装修六十平左右的房间,四处油光锃亮,井井有条,各种家具,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没有人,没有尸体,没有打斗痕迹,没有翻找痕迹,没发现身份证,没发现手机,没发现银行卡,因此,沈焕峰又觉得这杨锦程似乎有离家出走的迹象。
正这样想着,床头的一张相片,也引起了沈焕峰的注意。令沈焕峰万分吃惊的是,相片中那对手牵手的男女,竟然是杨锦程与韩学涛。
“这男的不是裴忆如的老公韩学涛吗?”杜健朋也惊呼起来。
沈焕峰道:“原来韩学涛与杨锦程有婚外情。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啊,否则又怎么会把这样的照片放在床头,夜夜欣赏呢?”
“这事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一步一步来吧,房间里没发现有杨锦程的手机,身份证,银行卡,似乎有离家出走的可能,我们先去地下车库,看看她的车还在不在。”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焕峰又下楼找到保安,让他陪着,去地下车库查看杨锦程的车位,果然,车位上空空荡荡,杨锦程的宝马车没停在车位上。
杜健朋惊讶道:“沈队,这样看来,杨锦程是有意不去上班的,她离家出走了。”
沈焕峰脸色一沉,道:“走,再查监控,看看杨锦程是几时离开小区的。”
于是,沈、杜二人又找出十一月十号六点十分以后的监控视频往下看,果然,在十一月十一号凌晨两点一刻,杨锦晨又出现在了8幢的电梯里,然而诡异的是杨锦程的穿着,在这夜深人静的黑暗时刻,她竟然穿着一袭白色的婚纱,面无表情地,鬼魅似地出现在电梯之中,这令沈焕峰、杜健朋二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来查监控查得有些昏昏欲睡,看到这惊悚的一幕,两人又浑身一激灵,清醒过来了。
是的,杨锦程就是穿着这白婚纱,出电梯,出单元,来到地下车库,直至自已的车旁,接着是上车,开车,出小区,拐弯……这一系列地动作,都被小区的监控探头如实地记录下来,再看出小区的时间,是十一月十一号凌晨两点二十七分。
“沈队,你有什么看法?”杜健朋问沈焕峰道。
沈焕峰道:“必须推测出杨锦晨穿婚纱,出小区之后的去向,否则以东昌市的四通八达,如果不知杨锦程大概的去向,盲目地搜索监控,那将花费大量人力,大量时间与精力。”
杜健朋道:“那依您之见,她身穿一袭白色婚纱,凌晨两点多钟开车出门的用意究竟何在呢?”
“我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我开车来东部一品小区时,曾留意过周边环境,小区大门左拐约一百米处,刚好有一家婚纱店,我们不妨先去那里问问,看看杨锦程的婚纱是不是那家店里买来的,如果是的话,我们再问问店员,或许她们知道杨锦程买婚纱的原因也说不定。”
“有道理,我们这就过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