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大家她见二人彼此中意,心下窃喜,感叹自己命运不济不知何往的同时,也替这养女暗自高兴,想那大将军如好好运作运作,这女孩子终究算有了个好着落。
只是,她看着那意气风发的年轻小伙子时,也不禁暗暗感伤,不经意间就想起那滴血的往事,流下泪来。
虽然这场景被那公子哥撞到过并关切地问她,“干娘因何事伤怀?”,都被她用见你俩如此干娘高兴才搪塞过去。
但这怎么瞒住那聪明感性的这公子哥,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只是,让人万万意料不到的是,天有不测风云。
就在七天前的那个早间,这巫媚娘闲坐无事,弹奏了几首曲子后,就叫侍女找来一些鲜艳针线,看着那张绣图,坐在窗前在日光下开始比试着做些女工,许是她盯着图画太久的缘故,看着看着,她忽然捂住双眼,说眼睛疼痛……
一时吓坏了两个小侍女,一个赶紧扶她躺下,另一个则慌忙下楼去告诉那巫大家。
等巫大家急匆匆上得楼来,问明情况。这养女竟说楼里起大雾了,只说白茫茫一片,眼睛竟什么都看不见了。
巫大家一时吓得手足无措,已然乱了方寸,忙叫人边寻大夫边叫知心伙计去找万大将军和那云家公子哥。
尽管少公子云尚几乎请来了全樊城有名的或无名的全部大夫,把过脉后,看着那巫媚娘与常人无异盈盈秋水般的明眸,大多是说上一句“小的无能为力”、“另请高明”、“在下实在惭愧”等语后就怏怏退去,竟无几个大夫能开出药方。
一时间,云尚只觉得天塌地陷,心急如焚,真想将自己的眼睛挖下来替她换下……
更是顾不得什么风俗习惯,夜不更衣陪在病榻左右,温言细语地劝慰开导以泪洗面的巫媚娘,让本欲责备埋怨他的巫大家见了,只得隐忍作罢。
万大将军看在眼里,起初他为了安抚急火攻心的小可爱,佯装成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但暗下却什么事也未去做,想这正好叫那姓云的小子表现表现,也想这女孩估计是看东西看得太久,或动了情思,也是娇惯,估计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虽看众人着急,他并未太在意,就一直袖手旁观地看着——
但几天一过,见这女孩看过那么多大夫,只是不好,他就渐渐地慌了神,不说别的,就因这女孩给王爷弹琴医治头痛的缘故,如王爷突然从堰城回来,他就担待不起。
再加之巫大家及云尚愈发悲痛难过,他就上了心来,赶紧让人去请给王府治病的贾太医来。
贾太医听这女孩就是给王爷弹琴的那个女孩,不敢怠慢,凝目沉神把过脉后,就到了偏房,给大将军禀报,说这小姐脉息无碍,不像有什么症候,只是肝火旺些,想也是为心症所累,说着就摇摇头,但还是开了个清热去火的方子,再不多言。
万大将军听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虽也体恤顾及这孩子之病,但重要的是他怕这女孩如有个三长两短,不光伤了那巫大家的心,如王爷因而有个差池,一查下来,那可真要了他这老命。
他沉着脸轻咳了声,然后用冷冰冰的目光盯着那贾太医问如王爷头痛症犯了,可有什么法子?
此时,贾太医见大将军震怒,当然知道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如他把话说死,那么将来如有问题,他必首当其冲。
因此,他沉思半晌,说大将军小姐这眼病患得蹊跷,此事关重大。既然关系到襄封之运,何不请太医司下太医令,集襄封名医过来诊治,那样即便……
贾太医置身王府久了,自不会把话说满,说到这儿,就戛然而止,尔后略略低头用谦卑的目光注视着大将军。
果然,当晚,万大将军就去拜访了老内相包容幸,陈词厉害。
包大人一边捻着花白的胡须,一边半眯着昏花的老眼,听完大将军的话后,他看了看比他小过十多岁的大将军,看着他那与身份极不相称略显焦躁的神情,自是知道这老混混也是性情中人,他轻摇了下头,继而又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十几个快骑沿樊城三个城门出发,调集襄封之地除堰城外所有有名望的大夫,到太医司听令。
随后几天,万大将军每日除了在议事厅处理政事,就是带着那贾太医去香满园给那女孩把脉,虽然那女孩的病症如故,但也未恶化,也算给那伤心欲绝的巫大家及云尚二人些许安慰。
不过,那万大将军见此,心内却愈加烦闷,因他不能确定王爷的归期,更把不准王爷的头痛症。
这日午后,心事重重的万大将军正坐在室内发愁,忽然万安报了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将军身边,然后附耳对将军耳语一番。
将军听着,那慵懒的背脊渐渐地挺了起来,暗淡的眼神里猝然闪出一抹明亮的光泽出来,那沉闷的脸上缓缓露出愉悦的神色。
随后他将双手往书案上重重一拍,继而用蒲扇一般粗壮地大手拂了拂花白的头发,豁然说道,“对啊,想是老糊涂了,怎么老想着找些个郎中过来瞧瞧,净没想到这女孩子是不是着了邪祟,找几个牛鼻子过来看看?”
他一停,转向万安继续说道,“既然老道到了樊城,晚上请他到香满园吧……”
“是——”万安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