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监犯区大门口
人群又开始了涌动。
“停，大家停停。——我答应大家——”
韩东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大声说，继而故意停顿了一下。
所有守警几乎都屏住呼吸在等待着韩东的下文，包括另一边刚刚收起微频卡的焦新。
他们的心头似乎都闪出一个概念，那就是，韩东该不会是同意了众人夜里探监的无理要求吧。
只听韩东接下来说：
“大家如果执意要探监说什么也要等到天明吧，这黑咕隆咚的——”
看来韩东这是在用缓兵之计。
“废什么话，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呀，到底让见不让见？”
这次，韩东对人群中这个叫嚷的人看得真真切切。
那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
他们的目光对视在一起，韩东心里不由得一惊。
这个人好象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人们的叫喊声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还和他罗嗦什么，我们冲进去。”
“就是，反正就要死了，大不了，他们开枪先打死我们。”
“就是，大家冲！”
一些人吼叫着推拥着。
众人又开始和警卫战士推搡起来。
这群人就像即将决堤的潮水在拼命朝里挤涌。
战士们的人体防线就要崩溃了。
有的战士被几个身大力强的人推得几乎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焦新带着两个战士奔过来。
焦新的声音嗡嗡的很有震撼力：
“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退出去！”
他的出现顿时使这些人下意识地停止了冲涌。
前面的人不知所措地瞪着他。
他看看人群稍稍安稳了些接着自我介绍：
“我是这里的狱区长。”
只听有人喊：
“我们不管你是谁，让不让我们见亲人吧？”
有人跟着说：
“就是，今天你让见也得见，不让见也得见。”
“所长，您就发发慈悲让我们娘俩见上最后一面吧。”
有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凑上前来一把抓住焦新的手央求：
“他才刚刚二十岁，我和他再见一面，我们娘俩到那边也心甘了啊。”
一个年老的人一边说着一边跪了下来：
“区长，我给您跪下了。”
焦新解释说：
“大叔，您起来，听我说，地球碰不了，那是谣言！”
有人在人群中喊：
“放屁，你说的才是谣言！”
“你们是不是还是不让见？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
“他们还能有什么心，临死也不让大伙和亲人见面呗。”
“他们不让见，我们就冲进去，就是死也要见一眼我哥。”
“对，冲进去！”
在一片喧哗的声音中人群又开始骚动。
二班长带着班里的两个战士在牢房重地继续巡逻。
他们机警的目光就像鹰眼一样不停地扫视环顾着四周黑漆漆的的高墙。
高架上撒下来的灯光亮如白昼。
犯人们正是深睡的时间，里面一片沉寂。
牢房出口已经临时加设了固定岗哨。
里面依然安静，除站岗战士的“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报告声外，就只有偶尔远处传来的阵阵火车鸣笛声。
突然一个身影闪到了房影下。
“谁？”
二班长来不及多想大喝一声：
“你是谁，站出来！”
他又接连喊了第二声，同时用手里的警用手电射出了一束雪白的光。
那人鬼鬼祟祟地从房影下颤颤巍巍地挪了过来：
“别，别照，是我。”
二班长身后的一名小战士小波首先认出了那个人：
“这不是管餐的老鲁吗？”
不是他又是谁？这就是他嘛。
二班长走前一步也认出来了：
“是老鲁，夜深了你还没有睡来这里干什么？”
鲁明低着头回答：
“没有，没有做甚，忽然肚子有点疼，临时到这里解个手。
也巧就碰上你们了。”
也不知是刚才的手电晃花了他的眼还是他的眼在晚上就睁不起来。
他耷拉着眼皮没有看二班长他们，两只手耷拉在裤腰边上、
平日直板似的腰身现在看上去松松垮垮，就像一夜间换了一个人似得。
二班长关心地：
“一定是凉了肚子了，已进秋天要注意着凉。”
另一名战士也接着说：
“是啊鲁哥，天凉了要多穿点。
有没有吃药？
要不我去给你拿点，我宿舍里有。”
由于这个鲁明平时为人随和，又是公安机关早年聘用的在册老职工，再加上他在日常中就是管个吃吃喝喝，监犯区的干警们平时对他都挺尊敬。
有的老干警还会和他开一些小玩笑。
而他不管心里怎么想也总是脸上带着笑。
他给人的印象虽说不是十分好但也不太差。
有的人私下说他爱沾别人的小便宜。
谁给他抽一包好烟，他就会在伙食上特别关照谁，另炒几碟小菜喝上一壶小酒的事也时而有之。
他在焦新和韩东面前可是毕恭毕敬举止有度。
在大面上给人感觉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因为他姓鲁，在管餐班里又是个副班职位，大家风趣地常常称他为“鲁班”。
尽管他不会木匠不会造桥，但他心眼的机智劲却一点也不比历史上的鲁班逊色。
人们都把他和历史上的鲁班联系起来送了他一个值得骄傲的绰号——“能人”。
韩东好几次在和大家调侃的时候就半喻半讥地夸赞他说：
“咱这个鲁班是几千年转世，是个真正的大‘能人’。”
由此可见一斑！
鲁明用闪烁的目光慌乱地扫视了他们几个一眼：
“不用，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有，我有。”
这一眼闪避而不敢正视的目光让他们几个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这好象不像他平时的眼神。
鲁明一边说着一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鲁。”
还未等鲁明走出两米远，二班长突然又叫了一声。
声音不高却使在场的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那个鲁明。
尽管他怔怔地弓着背站在那里没有扭过身来。
“你的宿舍在这边，你走错了方向。”
二班长口气平静地提醒说，然后和几个战士径直向前走去。
他们几个一转弯，二班长就迅速地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一个战士吩咐：
“小张你现在绕左边迅速到电子监控室内给我把这个人盯紧了。有可疑情况立即向我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