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眼神一暗,“这便是你意图弑君的理由?”
也许是他收起双锏的举动稍显怪异,赤辰砂愣住了,说时迟那时快,沧浪拔出腰带两侧的短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上前,那凌人锐气分明是要将其置于死地。
赤辰砂抬剑准备迎击,却不料匕首蓦然破空而来,而就是抬臂格挡的那一瞬间,沧浪已经及至身前,伸手紧抓他腕臂,如四两拨千斤般拽起他来重重甩在地面!
沧浪半跪在地,一手掐其脖,另一手催动内力引回短匕正欲废其双臂,但实力迸发至八重域的赤辰砂岂会就此落败,握住手边的剑猛地朝他刺去。
沧浪不惧刀枪,可面对见血封喉的臻恶剑不敢大意,这一分心便是给了对手逃脱之机——赤辰砂一个利落翻身滚开了去,将手中大剑朝人群甩去,已然到了拦截不住的地步,沧浪只能大喊一声:“躲开!”
在场的人都听说甚至是目睹过臻恶剑见血有死无伤的惨况,在这紧急关头,所有人作鸟兽散,却有一人一动不动,嘴里大声念道:“我甘愿为了鬼巫族的未来牺牲,因为赤大人才是正道!”
一把匕首以更快的速度飞去,击偏了差点穿膛而过的利剑,可仍是在那卫兵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刹那间,黑色雾气忽然扩散弥漫,大部分朝其涌去将其包裹,众人仅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哀吼痛呼,很快地便了无声气。
受伤不轻的赤辰砂害怕再被沧浪近了身,无心恋战,拾剑急速逃窜。而沧浪追了两步,忽闻身后齐齐响起带着颤音的请安声,也顾不上逃犯了。
“殿下。”
他半跪在洛千常跟前,看着少年环视周围一眼,惶恐地低下头去。
“赤辰砂叛逃了。”
沧浪未敢抬首,瞥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干尸,面目狰狞极其瘆人,着实被惊了一下。下一秒洛千常冷若冰霜的脸映入眼帘,更是将他吓得不轻。
“臻恶剑出鞘了?”
“是。”
“啧啧。”洛千常不知何时折了一根树枝,挑动着尸身,“一个人就能把魅安抚好,有如此强烈的恶念,诚然该死。”
“属下一定会将赤——”
“你自己看着办,但休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洛千常打断了他的话,丢开树枝转身离去,“今日戌时,本王要见到赤家家主。”
沧浪目送洛千常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回头望这一片狼藉,心里气愤又沉重。尽管在场六人皆是他的心腹,他还是要叮嘱一声,“今日之事若是外泄,连同家里所有人,极刑伺候。”
事情到此仍未结束,但后来发生的事他并非亲身在场,只能通过种种迹象和听闻了解一二。
其一,圣子与赤家家主会面过后,他安插在赤家的眼线来报,称赤辰砂已被赤鸣悄无声息地逐出家族了。
其二,其余殿守不似知悉赤辰砂叛逃一事,殿下也没有要另立号钟殿殿守的打算。
墨翎拍拍沧浪肩头,一双丹凤眼在他身上打量着,注意到其手上皮肤一道不见血迹的划痕,眼神凝了一瞬,“就算你是铁手,魂体见缝插针的强势不是开玩笑的,切忌被臻恶剑所伤。”
沧浪同样怔了片刻,才应一声“明白”。
“我丝毫不知族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看来保密工作可观啊。”墨翎沉思半响,忽而悟了,“叛徒不会暴露自身自掘坟墓,知情人若是真能守口如瓶,自然瞒得过天下,但——”
沧浪适时拳掌相击,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瞒不过他的同伙!”
二人相视一眼确定彼此想法,墨翎继而道:“如果要让他们露出马脚,闭口不宣确实是良策。”
“行,我加派人手留意近日行踪诡异之徒。”沧浪轻叹一声,“另外,七空山之事我们有所耳闻,很遗憾,盖印确实出自殿下之手。
“军中一名破竹军旧部在巡视无极森林时也叛逃了,我们拟了追捕文书捉拿此人,经我检查再交给殿下颁布诏令这一系列过程,原先并无任何问题。”
墨翎从怀中掏出细卷轴,搁于案台展开来,唐翊的面容依旧清晰映入他们眼底。当沧浪瞧见这截然不同的内容和不可能有假的灵印,既惊且疑。
“低等幻术对我来说形同虚设,所以这个必然是原版。”墨翎抬掌在画像上挥过,画像即刻呈现出另一陌生样貌,“而到你和殿下手中的时候,除了被施下障眼法,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沧浪盯墨翎许久,面色古怪,双唇开开合合却一言不发,最后拿起卷轴轻抚细看,窥不见任何端倪,才轻轻说道:“我的部下皆是武者。”
墨翎自然知道他所谓何意,无所谓一笑,其中又像是在自我宽慰,“当然不能排除绕梁殿的人,不过也许还存在一种可能性,是私通了外族。”
“术师的话……”
沧浪还是不敢直言,仍由墨翎意会过后解释道:“障眼法入门门槛不高,一点点灵力加念力即可。”
这句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沧浪深觉难以置信,只是尚未来得及多问一句,出入口处一道熟悉的气息逐步靠近,二人便即刻起身匆匆迎去。
“回来做甚?”
“公子忧心您的情况,托属下回来看一眼,求个心安。”
洛千常没料到墨翎是这番说辞,瞪大了双眼,却也藏不住嘴角的笑意,支吾半天,“当、当真?他……不是为了唐翊来要说法的?”
少年终于忍不住笑了两声,“我就说嘛,他最是信我,挑拨离间对我二人而言徒劳无用。”
墨翎根本无需解释太多,实际上洛千常早已信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得沧浪愣神半天。
他终于又见到,那个除了淡漠以外还有其他情绪的鲜活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