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 当他走进办公室清理东西时 , 突然看见了宣传部对自己的任职文件 , 他一惊 , 冷静下来 , 又坐到桌前 , 已经戒烟的他拿起摆在桌上招待客人 的烟 , 抽出一支点燃 , 深深地吸了两口 , 发现奇副县长又只是口头来宣布停自己的职 , 没有任何正式官方文件 , 这不合情理 , 也不合乎组织程序 。“ 不 , 不能就此妥协。" 真 旺庆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 按灭了烟头 , 打算把弟弟泉柏和儿子方富叫来商量一下 应对办法。
再说杨长利端着茶杯 , 一脸笑容地走进门诊室的时候 , 见八十五岁高龄的真常恩 仍然坐在桌前接待病人 , 他的身边仍然围满了来找他求医的患者 。一 阵无名火又跃上 了他的心头 , 几十年了 , 杨长利想尽了一切办法 , 想把荣恩堂掌握在自己手中 , 成为 他们子子孙孙的聚宝盆 , 把真常恩紧紧掌控在他的手上 , 成为他的只问耕耘不问收获 的奴隶 。但是 , 几十年了 , 他到今日已经老了 , 仍然看着真常恩这么风光 , 荣恩堂仍 然被他的儿子掌握着 , 现在他的长子真旺庆的职再一次被撤了 , 杨长利出了一 口恶气。 但是 , 只要真常恩一 日不倒 , 这棵大树给荣恩堂和他的儿孙留下的浓荫就足以被护他 们昂首挺胸地在这个世上为人 。“还是得打倒他 , 从根上断他的后路。" 杨长利又咬了 咬牙 , 端着茶杯 , 一脸阴笑地走到真常恩的桌前 , 对低着头写处方的真常恩大声吼着 叫了一句 : “ 常恩哥。" 见真常恩没有抬头 , 又大声叫了一句 : “ 常恩哥。" 接着说: “你大儿子真旺庆的院长又被撤了 , 你还坐在这里做么事呢?"
正认真地为病人斟酌处方的真常恩很清楚地听见了杨长利的话 , 听说长子的院长 职务被撤了 , 他暗暗吃了一惊 , 很显然 , 现在杨长利当着这么多病人来说这样的话 , 是在有意激怒他 , 几十年了 , 真常恩很清楚杨长利时时刻刻巴不得他死 , 一 口恶气突 然从心底深处冲到了喉咙口 , 他猛地提起笔想摔在桌面上 , 指着杨长利臭骂一通 。但 是 , 他更清楚自己的身边围着的是慕名而来求医的患者 , 真常恩压了压心头气 , 却突 然感觉到了一 阵心慌 , 眼前一黑 。他连忙闭上眼睛 , 轻轻吸了一 口气 , 定了定心跳 , 又睁开眼轻轻放下手中的笔 , 抬起头盯着杨长利正色道: “ 知子莫若父 , 我的儿子怎么 样我清楚 。官做不做不要紧 , 要紧的是做人 。他的人品好 , 就是不做官也有饭吃 。你 放心 , 我的儿子我相信倒不了 , 天地有眼。" 说完话后 , 真常恩扫了一 眼身边那些吃惊 地看着他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 , 歉意地笑了笑说:“ 各位 , 对不住你们了 , 我这个做父 亲的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 如果我再不管 , 这个地方就不是你们要找的荣恩堂了 。走吧 , 你们都回去 , 到其他医院去看病 , 我已经八十五岁 , 我不能看着我家祖孙五代人耗尽 了心血的荣恩堂改名换姓 。我的儿子是个好医生 , 大家有目共睹 , 也是个为人处世十 分谨慎的好院长。" 说到这里 , 他抬起手来 , 颤抖着指着杨长利说: “ 就是这群狗日的 成天在打这个地方的主意 , 想赶走我一家人 , 他们来霸占荣恩堂 , 事到如今 , 我不能不管了。" 真常恩抬起双手抱成拳 , 对身边的人们轻轻拱了拱 , 轻轻说了句: “ 对不住了!" 然后转身拿起拐杖向门外走去。
看着心平气和地在说着话的真常恩 , 杨长利愣住了 ,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不仅没有激怒真常恩 , 自己反而被人数落了一顿 , 看着真常恩那已经驼下来的身影 , 他突然 觉得他是那样的坚强 , 是那样的坚不可摧 , 顽如磐石。
见真常恩走了 , 那些病人和家属先是吃惊地看着杨长利 , 后是惊异地看着真常恩 , 在稍稍沉默以后 , 那个真常恩正在给他开处方的中年患者突然站了起来 , 指着杨长利 大骂着说: "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 把真大夫赶走了 , 老子今天的病如果看不了 , 老子就打死你这个老东西。" 他的话一落 , 群情激愤了 , 大家都纷纷地指着他七嘴八舌地骂 了起来 , 杨长利见势不妙 , 连忙转身溜出了门。
再说真常恩出了门以后 , 挺了挺腰 。俗话说: " 气力 , 气力。" 人有了一肚子气 , 也就有了一股无名的力量 。真常恩在人们疑惑的目光中迈着大步走到大门口 , 将大铁 门重重地关上了 , 然后取下挂在门卫室门口的那把大铁锁把门锁上了 , 从值班的戴孝 荣手上要来钥匙 , 塞进衣袋里 , 转身向家里走去。
真常恩把大门锁了 , 要出去的人出不了 , 要进门的求医者进不来 。大门口迅速聚 集了几部挂着不同牌照的小车 , 他们是送病人来求医的 , 当他们得知锁门原因后 , 也开始同院内的病人一起吵了起来 。职工们也围在院子里议论纷纷着。
同弟弟泉柏和长子真方富一起刚刚开完会还没有下楼的真旺庆听见了院子里的吵 闹声 , 这个时候 , 正在门诊室里值班的堂弟真辛酉也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来 , 把杨长利 说的话和真常恩锁了大门的事对他说了 , 真旺庆扫了一 眼面前的亲人 , 轻轻叹了一 口 气说: "我这个院长可以不当 , 但是病人不能亏待 。走吧 , 你们都跟我一起下去 , 什么话也不说 , 开始坐门诊 , ,认真接待病人 。让老人家回去休息一下 , 这口恶气一般人受 不了 。杨长利是想当场气死他。"
说完话 , 真旺庆转身出了门 , 向楼下匆匆跑去 。真泉 柏 、真辛酉和真方富也匆匆跟着跑下楼来。
下了楼的真旺庆见人围满了门诊大厅 , 便大声劝职工们去上班 。又对病人们笑着说 : "请你们的跟我来。" 然后匆匆忙忙走进了门诊室 , 坐到了父亲的诊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