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是不用上班的,所以想睡个懒觉,不想早早起床。但睡着睡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却透过门缝,飘进了主卧中来。
我感到奇怪,便穿上衣服,出去察看,见韩学涛一个人正在厨房鼓捣什么东西,一边,煎药的炉子正冒出缕缕轻烟,满屋子的药味就是这么来的。
我好奇道:“你怎么了,大白天的煮什么药,你病了?”
“不是,我打算写一本书。”他头都没回。
“写书你就进屋好好写啊,上厨房做什么?”
他这才转头,郑重地看着我,道:“你看过民国著名中医张锡纯写的《医学衷中参西录》没有?”
“当然看过,我的医术受张锡纯的影响很深,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好几篇论文的研究方向也是有关张锡纯的。”
“看过就好,那《医学衷中参西录》,其中有一卷,叫做《药物讲义》,请问那卷《药物讲义》,别名叫做什么?”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叫《中药亲试记》吗?”
“没错,张锡纯自已煎中药,自已喝中药,品尝药性,再结合历代医家对于这些药物的论述,写成了这本《中药亲试记》,影响很大,充满了真知灼见,所以,我受他启发,也要这样做,写一本跟他一样的书。”
“你也要写《中药亲试记》?”
“怎么不可以?如今市面上那些讲药学的书,都是人云亦云。我就是要冒一把险,自已尝尝中药,试试中药。”
“你可真厉害,你这是想做神农,要为祖国的中医药事业献身了啊。”
“献不献身的,就不劳你操心了,反正我们已经离婚,我死了都不干你什么事。所以,你自已安好就行了。当然,我也要十分抱歉的进行说明,最近一段时间,我必须做很多实验,做很多中药的亲试亲尝工作,所以屋子里满是药味,这个是难以避免的了。我前段日子在仁义堂的办公室煮药,尝药,但办公室太小,一煮起来,味儿更大,只好转移阵地,到家里来弄。如果你受不了,那也只能请你多多包涵,唯一的办法,就是请你加快湖茵小区那边的进度,这样你就可以住到自已的房子里去,不用跟着我,在这里吃苦受罪了。”
我听懂了,明白了,韩学涛他这样做是一箭双雕啊,第一,他或许真是为了写他自已的《中药亲试记》这本书,第二,他这是故意在恶心我呢,他是嫌我在这里住得太久,在拐弯抹角地赶我出去呢。
我想我真的没时间了,该如何去做,真的得下定最后的决心了。
正当我困在屋里,无所事事之际,段主任却打来了电话,向我传达了一个消息,他说十月五号那天,我们中医院部分医师,要去四川绵阳市,考察一种别名叫做红刺的中药的种植,炮制与加工。我问他我是不是也要去?段主任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要出去几天?”我问。
“就两天。”他说。
我只好仰天长叹,感叹命运待我太薄,我正愁时间不多,你还要安排我去四川两天,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也因此,十月五号那天,当我上了去往四川的高铁时,心情还是非常糟糕的,我甚至有过好几次冲动,想跟段主任打电话,说自已不想去了,想下车,回来,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但当下午,车子抵达绵阳的县级市江油市,看到地里那绿油油的红刺苗时,我突然又觉得,这趟四川绵阳之旅,又似乎是天意的安排了。
因为,当我看到田野里的红刺苗,以及浸泡在药池中的红刺片的那一刻,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刹那之间,在我心中形成了。为什么说这是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因为这计划的核心,就是无罪杀人。确切地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运用自已的医术杀死韩学涛,再拿到他的手机。
除此之外,我已经没有办法,没有时间,没有退路,可以拿到韩学涛的手机,确定他与杨锦程,陆梦兰等人的罪证,为景轩报仇了。
只有铤而走险,釜底抽薪,来它个一了百了。这是我唯一可走的路。
我接着想到,韩学涛该杀吗?他作为老公,欺骗了我,背叛了我,玩弄了我,仅仅因为这些,似乎还罪不至死,而我也还是可以忍受,但作为父亲,他如果与小三合谋,杀害了自已的亲生儿子,那他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而他有这种可能吗?根据我所掌握的现有的信息来看,可能性几乎是十有八九了。
我面对着四川的土地,思绪纷纭,最终咬牙定下了这个计划。
而这份运用医术,无罪杀人的计划,所涉及到的一个关键性药物,就是四川省的特产中药:红刺。
红刺是什么药?从口味、性质上来说,它是大辛,大热之药。从功能上来说,它的作用主要有两个方面:一,祛寒,二,扶助阳气。
但如此一味大药,要药,也有它不完美的地方——它有剧毒。尤其是生红刺,毒性更为猛烈,古人将箭头在红刺汁内泡过,那便是毒箭了。正因如此,所以现代人所用的红刺,绝大多数都不是生的了,都是加工过的,炮制过的,祛除过毒性的红刺。
当红刺还是生的时候,是像土豆一样长在泥土里的,用的时候不能一整个地用,得先切片,然后按工艺,按程序进行炮制,切片后的红刺,也叫红刺片或红片,将红刺片进行炮制,炮制之后,就成了制红刺,制红片,或者叫做炮红刺,炮红片了。
炮制的方法,其核心只有一条,就是以持续的高温破坏生红刺的毒性,比如炒,蒸,煮等。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炮制后的红刺,完全无毒的较少。一般来讲,就算是炮制过的红刺片,服用之前也要经过一定的去毒措施,比如一个方子中,如果有炮制过的红刺片,医生一般也会嘱咐病人,将这炮红片单独拿出来先煎,久煎,以去除炮红片中残留的毒性,或者还有一法,就是以一定量的甘草,生姜,干姜,黑豆等药,与炮红片一起煎煮,因为甘草,生姜,干姜,黑豆等药,都是可以克制红刺毒性的,与这些药物同煎,也能破坏红刺毒性,使其从原来的有毒变成无毒或低毒。
清楚了红刺这味药的特点,我就有主意了。
因为韩学涛不是想以民国名医张锡纯为榜样,也写一本《中药亲试记》吗?如果真要写这样一本书,那么,红刺是它避不过去的重要药物。而生红刺因为毒性太大,太猛烈,使用机会又少,韩学涛不太可能会去亲自尝试,他真正有可能去尝试的只能是炮红刺,炮红片,而他因为写书,又得确认单味炮红刺的作用,可想而知,他在煎煮的过程中,不会放入甘草,生姜,干姜,黑豆等解毒药物,以干扰单味红刺的作用与反应,所以,韩学涛最大的可能,是煎煮单味炮红刺,量可能不会太多,但煎煮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如此,他才可以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亲自感受,尝试出红刺的药性与作用来,然后写入书中,才具有第一手资料的客观价值。
而这里面,是有漏洞可抓的。
首先,外界只知道韩学涛为了写作《中药亲试记》在自已煮药,自已尝药,而不知道他具体在煮什么药,以及用了多少量在煮,也不知道煮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韩学涛所用的炮红刺,其残留的毒性还有多大,这中间是大有文章可作的。
我初步的想法,是在四川购买毒性剧烈的生红刺,偷偷带回,趁韩学涛不在家时,煮出一杯生红刺汁,备用。然后就是寻找机会了。他不是要煮其他药物来亲自品尝吗,我就不信他在厨房煮药时,会一直待在那里,他总有一次会打电话,会上厕所,会离开厨房的吧?
只要他离开厨房,我就把剧毒的生红刺汁,倒入他在煎煮的药物中,而等到药物煮好,韩学涛一旦喝下,就必然中毒身亡。然后,我再将这批药全部处理,扔掉,将事先准备好的炮红刺拿出来煎煮,等炮红刺煮得差不多了,我再将锅里的炮红刺汁倒掉,造成韩学涛亲自煎煮,服用炮红刺,而中毒身亡的假象。
因为刚才我已经说过,就算是炮红刺它也还是有毒的。有些不良商家,在炮制红刺的过程中,偷工减料,或者不按工艺标准,严格执行,那么,这样的炮红刺,其实是残留着大量生红刺之毒的,买到这种炮红刺,也是十分危险的,中毒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