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智慧将在随后第三天的下午到达佟欣欣和杨帆的小家。杨帆开车去车站接妈妈,佟欣欣则在家里等待。
吴智慧一进门,佟欣欣连忙上前迎接叫“妈妈”。而吴智慧进门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激动地向儿子、儿媳妇抱怨晕车之苦,接着就是去厕所,去好厕所后,她像之前几次来这个小家后的行为一样——躺在床上休息。
不出所料,吴智慧休息了两个小时后整个人似乎复活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话题更多地依然在重复着坐车、晕车的不适。好似她并非经历了5个小时的巴士之旅,而是陪着唐僧过了一次火焰山。
不过,在婆婆到来的那一刻,佟欣欣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了一丝安全感。这样的安全感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有人在身边陪着,自己不会胡思乱想,更不会莫名害怕关于流产的臆测。二是婆婆可以给她烧饭、帮她做点家务,让佟欣欣内心有了被照顾的亲切感和幸福感。
同时,佟欣欣想到自己和婆婆接下来可能要相处很久、想着婆婆从老家过来照顾自己很不容易,想着自己妈妈不能过来照顾自己,她把内心对婆婆的感激和对自己妈妈的爱转移在了身边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婆婆吴智慧身上。
说实话,尽管佟欣欣和杨帆结婚已经两年多了,但是因为不在老家工作,所以她和婆婆的相处时间还是少的,最长的一次相处便是佟欣欣上一次自然流产时婆婆在这里待的那十多左右的时间。
佟欣欣和杨帆每天对吴智慧虚长问暖,亲亲热热地叫着“妈妈”。佟欣欣听说婆婆身体不好,便和杨帆一直劝她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如果婆婆说累了,他们就连忙劝婆婆及时休息。
佟欣欣如果在吃好吃的,总不忘及时给婆婆一份。吴智慧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吃,佟欣欣欣欣便娇嗔着把零食或水果剥开送到吴智慧嘴巴里,就像自己在家吃东西时那样,总要随手放一份在妈妈嘴巴里一样。
想到这里,佟欣欣便会觉得无比想念曾经享受到的母爱。那些个短暂的时刻,佟欣欣和妈妈都是幸福的。
如今,在这样的时刻,佟欣欣和婆婆吴智慧也都是幸福的。
周末,佟欣欣和杨帆夫妻两人考虑到吴智慧刚到这里不习惯,便陪着她逛街、到附近的公园和商场玩玩。
为了消除吴智慧的思家之苦,佟欣欣每次给自己买东西的时候都会买一份礼物给婆婆,不管是衣服还是配件,或是营养品。吴智慧拿到儿子儿媳妇送的礼物很开心,佟欣欣看着也很开心,杨帆则更是开心得笑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公公不时打电话给儿子杨帆,大部分话题便是强调妻子身体不好,要杨帆和佟欣欣小夫妻两个多做事情、让妈妈多休息。同时,公公还说道,如果杨帆有时间,要多带妈妈去医院看病、检查身体。
杨帆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爸爸的“指示”。
不可否认,婆婆刚来的那一个多月,佟欣欣和她的关系还算是和睦的。杨帆自然是喜在眉梢、乐在心头。
只是,自婆婆来后,佟欣欣总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有些莫名的难受。她自己都不清楚其中的原因:我明明有吃有喝的、还有婆婆在这里照顾自己,为何会这样难受呢?
也许是来自婆婆那些毫无顾忌的表情和语言,以及她们两人对人、对事情甚至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存在诸多方面的差异。
几天后,婆婆吴智慧暂别了前几天的晕车不适后,便开始多次环顾儿子儿媳妇的房子,眼神里尽是嫌弃。
佟欣欣很郁闷,不由得想到杨帆老家的那套又旧又简单的农村房子,似乎也没比自己这个小房子好多少啊!怎么婆婆的眼神里好似写了自己来自“白金汉宫”几个字?是自己多想了吗?
这并不是吴智慧第一次来他们家。
吴智慧第一次来这里是佟欣欣和杨帆婚后第五个月。那次让佟欣欣记忆犹新的情形有两个原因。一是吴智慧第一次到家后,没有进行任何洗漱、也没换衣服,就自然地坐坐在了佟欣欣和杨帆上,泰然自若地掀开了床上的被子,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第二件事情是佟欣欣、杨帆以及公公婆婆一起去游上海本地的经典景点——东方明珠、外滩。一天的行程结束后,吴智慧夫妇回家后便倒在床上休息,杨帆以孝子的身份陪他们在房间聊天,佟欣欣则一个人在厨房烧饭……
吴智慧第二次到来则是上次佟欣欣的人工流产,各种细节佟欣欣不想再多回忆。那是多么心碎又无助的一段日子!
如今,这是吴智慧第三次来佟欣欣和杨帆的小家。
佟欣欣打算忽略不计这些问题,依旧和吴智慧一起分享她买的零食、水果。佟欣欣依旧像婚前在家里对待自己妈妈一样,时不时把剥好的水果放到婆婆的嘴里。
后来,佟欣欣、杨帆及吴智慧一起逛街,只要婆婆感兴趣却又舍不得花钱的东西,佟欣欣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吴智慧刚开始还不好意思接下,偶尔抱怨佟欣欣乱花钱,次数多了,婆婆也习惯了。
佟欣欣的妊娠反应似乎越来越厉害了,早上根本不敢张嘴刷牙,闻到别人家烧菜的味道也马上逃离,看见马桶也要咽咽口水。最恐怖的就是吃饭,明明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却觉得味道不对劲,尤其是讨厌放油很多的菜。
佟欣欣吃玩饭后开始打嗝,胃里处于拥挤不堪的状态。她只能把大部分时间花在电视上的韩剧上,小轻松幽默的剧情很让她在喜欢之余转移注意力,缓解一些孕期的不舒服。
杨帆依旧为佟欣欣准备了很多零食,她却一点也不想吃。
晚上,佟欣欣的大学同学钱一芡发来信息:“欣欣美女,我和吴侠、高云云明天抵达上海,我们四个人找个地方聚聚吧!”
佟欣欣则抱歉又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好意思,各位美女们,本人现在处于孕早期,处于保胎状态,不能请你们吃饭了,以后一定补上。”
一场聚会就这样遗憾地错过了。
那时候的佟欣欣以为,这样的同学聚会会有很多,今年错过了,下次可以补上。可等她后来有了孩子才明白,这样的聚会并不会经常有,即使有,也不一定能参加。
佟欣欣楼下的组长阿姨和邻居毛阿姨马上闻风而至,询问佟欣欣是否有喜了,并提供了很多过来人的现身说法。比如,要多活动才能有助于身体恢复,要多吃点鹅蛋孩子才长得好看、皮肤好。
秋高气爽,天气宜人。杨帆每天都会在下班后陪佟欣欣去小区边上的河边绿地散步,调节一下她憋闷了一个星期的心情。散步的时候,杨帆比佟欣欣还小心又翼翼,生怕有什么闪失。
为了方便和安全考虑,杨帆陪佟欣欣去社区的理发店理了短发,和她初中时的发型几乎一样,感觉舒服多了。
当天晚上,杨帆接到同事电话后出去吃饭了。佟欣欣和婆婆两个人一起吃饭。
也许是为了让吃饭的氛围更融洽,婆婆如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她已经说了很多次的话题。
佟欣欣装作听得很认真,却无味地吃着饭。吃好饭后,佟欣欣就洗好躺在床上看书了。
佟欣欣正看着书,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起来,得知是蓝利,她竟有隐隐的哭声。
佟欣欣忙问原因,蓝利哭得歇斯底里:“欣欣,我离婚了——”
在佟欣欣的询问下,蓝利向佟欣欣娓娓道出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她辛辛苦苦生的孩子是个女孩。
原来,自蓝利生了女儿后,婆婆就整天给她脸色,照顾起来也不像怀孕前用心了。还没到女儿满月,蓝利便无法忍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和婆婆吵架了。
吵架后,身心俱疲的蓝利本来想找老公郭啸天安慰一下的,郭啸天却在生气与暴躁之余用手打了蓝利的嘴巴,说蓝利不尊重他那含辛茹苦的妈妈、他那个一心为子女考虑的妈妈……
蓝利悠悠地说,老公那巴掌让她彻底心寒了。她之前就听说过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之说,她开始有了离婚的想法。蓝利退一步回首结婚后老公的各种腻歪的“妈宝”行为,她忽然感到毛骨茸然。
于是,不等孩子百日,蓝利就毅然决然地提出了离婚。本来郭啸天还不愿意离婚,想不到婆婆对儿子说:“离婚就离婚,我们这样的家庭还怕找不到比她蓝利更好的”!
于是,蓝利和郭啸天很快便离婚了。郭啸天也没有争夺女儿的抚养权,只是在离婚协议上约定,每月支付蓝利2000元的赡养费。
那一刻,佟欣欣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蓝利,只是问:“蓝利,你女儿多大了?”
“她已经两岁了。”
“蓝利,你真不够意思啊!结婚时不叫我去,生孩子也同样不叫我?”
“欣欣,我每次在人生大事的关头,你也都刚经历流产不久,我不忍心让你劳累……”
佟欣欣明白了,蓝利说的应该是她之前的两次流产。
想到这里,佟欣欣的心情也有些沉闷。
佟欣欣在欣慰、难过至于嘱咐蓝利:“无论如何,都要保重,要照顾好你的女儿。毕竟,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啊:此生无夫又如何?做一个快乐的单亲妈妈!”
接着,她们又聊了很多大学时代有趣的事情,聊着聊着,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有时候不知不觉两个人竟然默契地笑起来,仿佛又看见了青涩的大学时代有些愣头青的自己……
挂掉电话,佟欣欣看见回到家的杨帆有些踉跄地进入房间。闻到杨帆身上刺鼻的酒气,佟欣欣知道他喝醉酒了。
看着杨帆故意装作清醒的样子,佟欣欣心情一阵烦躁。很快,杨帆在阳台上吐了,吐得一塌糊涂。吐好后,杨帆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佟欣欣本来期望和杨帆好好说话、聊聊天、倾诉这一天堆积下来的各种事情,但是看杨帆那嗜睡的样子,佟欣欣真是生气又失望。
佟欣欣的婆婆呢?则在佟欣欣和蓝利电话聊天的时候,用水果刀削苹果时不小心把手心刺伤了,流了很多血。看着婆婆手裹白纱布的样子,佟欣欣感觉触目惊心。
佟欣欣一时也睡不着了,一边瞪着天花板一边在心里数羊,却怎么都数不到100只。
杨帆睡了两个小时后醒来了,意识清醒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喝醉了,酒气太重,对佟欣欣和胎儿不好,就和他妈妈换了床睡——他到隔壁房间睡了,婆婆则睡在佟欣欣和杨帆的床上。
佟欣欣等婆婆睡着了才知道,睡觉时身边有人打呼噜是多么让人烦却无奈的事情。何况她婆婆的声音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佟欣欣本来想坚持着假装听不见的,可是不行,婆婆的呼噜声不仅震天响,还很有节律性,好似一节永远没有尽头的火车,不停地在无边无际的轨道上奔跑,“铿锵——铿锵——”“铿锵——铿锵——”
佟欣欣只好无奈地打开了电视,想通过电视的声音覆盖婆婆的呼噜声。可让她惊讶的是,萧亚轩激情四射的演唱会的歌声仍然掩盖不了婆婆穿透力极强的呼噜声。
焦急、害怕、郁闷、生气,让佟欣欣的心紧张不已,她怕因睡眠不好发生孕期意外,只能翻来覆去地侧睡寻找安慰和睡意。
最后,心情烦躁、满身疲惫的佟欣欣终于把杨帆叫醒了,让他和婆婆交换床。杨帆在换床后依然很快地睡着了,只剩睡意再次全无的佟欣欣一个人瞪着天花板。
佟欣欣只能在杨帆有节律的呼吸声中一遍一遍地回忆之前看过的童话书上的故事,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