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自由者。”
“怎么？”
“抬头看看吧，太阳还在吗？”
“哎……你是谁？”
“一会有人敲门，千万别开，假装屋里没人，他们就会走。”
“喂，你什么意思？”
“想想为什么太阳会不在。”
“……因为……”
贾从南警官突然推门进来，目光懒散的看着桌上的笔录纸。
“你说的？都是些小事嘛。”
他嘟囔一句，当着顾青的面点了根烟，“喔，你们继续。”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
顾青瞥了贾从南一眼，烦躁的咽了口唾沫，“都问了我三个小时了，还想怎么样？”
“谁给你打的电话？”木桌后的年轻人像没有感情的盘问机器，他手里捏着削得尖尖的铅笔，等着记录顾青说的每一句话。
“我说了很多遍了，打电话的人我不知道！你们不能自己查吗？万一那是诈骗电话呢？”
“那太阳为什么会不在？”
“你！”顾青用双手捂住脸，将愤怒揉搓干净，无语的回答道：“现在特么是晚上。”
“你在家里藏了东西？”年轻人的声音多了几分重量。
“没有。”顾青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重复：“没有！”
“那为什么不开门？”
顾青猛吸了一口带着烟丝味的空气，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电话里的人叫我别开，我不是说过了吗？”
“陌生人的话也听？”
“阿sir，唔知阿。”顾青无趣的卖弄了一句蹩脚的粤语，原来电影里被警察盘问真的很伤脑筋。
“让他走。”贾从南在一旁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将一个干瘪的烟盒丢在木桌上。
中华，挺古老的牌子了。
“来一根？”
顾青厌烦的站起来，“不，我还是个学生。”
“大学不抽烟？”贾从南捻着燃尽的烟蒂，顺手揣进了右手衣兜。
中华也是从那里掏出来的……顾青眉头一皱，也许里边还装过钱包和打火机，或许还有吃剩的馒头。顾青的目光移到贾从南脸上，真是留着一脸邋遢的胡子，警察怎么和书上描写的不一样？
“怎么？想记住我？”贾从南打了个哈欠，“得了，出门右拐。”
“我可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来的。”顾青靠近这名不修边幅的警官，冷讽一番，转头走出笔录室，外边是警察局走廊，灯光很刺眼。
另一侧是警察局的办公厅，依然和来时一样凌乱，隔断式办公桌上各种文件和资料堆积如山，揉皱的纸团硬塞进垃圾桶里，盒饭和餐巾纸被黑色塑料袋装着，已经撑破放在墙角，按照垃圾的量来看，好像许多天未处理过。
顾青扫视着里边攒动的人影，灯光下一团团相互急促的穿梭，忽然想起方势阱中粒子的束缚态，一切运动加以确定，那谁才是这些警察的薛定谔方程？显然，罪犯是无序随机的，已经和书上的大相径庭……反正，有因必有果，顾青摇摇头，准备回去继续修改自己的物理研究报告，而且还得给自己的出租屋换上一把新的锁。
真麻烦！
顾青掏出手机，目光扫过那个该死的电话号码，拟了一道日内瓦公约，才骂骂咧咧的打开地图，搜索着最近的锁店。
走廊转角，“砰”，一个人影撞了顾青满怀。
“草”。
手机飞了出去，忽然，一只棕红色的手稳稳接住了它。
“贾队。”
“没事。”贾从南看了一眼有些惶恐的小伙子，俯身捡起散落满地的纸页，淡淡道：“这些天，辛苦了。”
“没，还，还好。”
“嗯。”
“不好意思。”后者对顾青抱歉的点了个头，抱着一沓文件快步朝办公区跑去。
顾青刚燃起的怒火被一盆冷水扑灭，目送着那道背影离开，走廊的空气被风带来一阵淡淡的烟味儿。
“他，是不是几天没睡觉了？”
贾从南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机递给顾青，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只压得微扁的烟，闻了闻，却并没有点，目光在望顾青身后。
“有女朋友？”
顾青一愣，这是警察该问的吗？
然而贾从南那双眼睛像锁定猎物一般死死定格在顾青身上，倨傲、冰冷，没有愤怒的支撑，短暂的对视已让顾青不寒而栗。
“没有。”贾从南自问自答，手掌一甩，点燃了那只烟，宁黄色的火星闪亮，烟就迅速耗掉小半。
顾青至始至终都没等着那小半烟丝被吐出来，等来的却是贾从南这样一句话。
“那就好，想请你帮个忙。”
顾青微微一怔，随即将手机屏幕摁亮，扫了一眼屏保上的时间，凌晨3点52，虽然这个时间段对于经常熬夜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自己可不想在这里浪费一整晚。
“我的事还很多。”顾青说。
“睡觉也算？”贾从南又可以捻烟蒂了，因为那只烟正在迅速燃尽。
“我拒绝，难道不可以？”顾青发觉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态度立刻严绔起来。
贾从南的那双眼睛忽然眯成一条缝，咬着烟嘴似笑非笑。“先别忙着做决定，回头看看，你会发现……”
顾青眉头一皱，心生疑惑的回头瞟了一眼，明亮的地板和走廊，刚才笔录室的两个年轻警察正站在门口低声交谈，或许是对刚才的拷问有所感，反正这些和现在已没有任何关系。
“呵，有什么特别啊？”顾青话语轻佻，可笑容却逐渐僵在脸上，手心开始捏紧，下意识的晃动身躯。
一下，摇头，又一下，摇晃肩膀……
明晃晃的地板，折射的灯光在这一刻刺疼了顾青的眼睛。
顾青伸出手，地上的影子也伸出手，但却是残缺的，肩膀以上被遮挡的地方，理应形成阴影，可是没有，像被人用利器砍掉了黑色的头，而切口异常平整。
“我的影子呢？”顾青莫名有些心悸，转头质问贾从南。
后者默默转身，朝走廊另一边走去，而他的影子却是完整的。
“你去哪里？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顾青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滑稽，他竟以警察的口吻威胁警察。
“现在睡不着了吧，想帮忙就跟着走。”
贾从南淡定的声音被丢在走廊里，人刚巧从尽头处的一扇黑色的门进去。
门开着，里边的灯光忽然射到走廊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