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凝寒经银履规劝,终复回身坐了。
凝寒垂下头,伸手去取茶杯,忽手停住,抬头对银履道:“定从师姐现于何处闭关。”
银履道:“后院湖畔览世亭。”
凝寒道:“姐姐可曾去看过。”
银履道:“那地方清净,平日间除撒扫少有人去。有一活水自屏山而入,二庄主曾道那地方是闭关的绝好去处。”
凝寒道:“定从师姐现况如何,姐姐可曾瞧看。”
银履道:“二庄主闭关,览世亭窗子日日紧闭。我虽服侍庄主,也不便近前,怕扰了二庄主闭关。”
凝寒道:“定从师姐身侧可有人服侍。”
银履道:“南宫律,钟离韵二人服侍在侧。沁墨,研红修为比不过他二人,只能在外守着。”
凝寒道:“那定素师姐岂不是日夜露天守着。”
银履道:“览世亭不远便是定波轩,庄主便日夜在那。”
凝寒叹道:“师姐着实受累。”
话间,一丫头轻叩房门。
银履开了门,那丫头在门外向凝寒施了一礼,道:“冷公子,银履姐姐,晚饭已齐备,可是摆在屋里。”
凝寒道:“你们先吃吧,我,吃不下。”
银履似是没听见一般,道:“就摆屋里罢。”
那丫头领命去了。
银履行至凝寒身侧,道:“公子为二位庄主忧心,我自知晓。公子也当看清形势才是。”
凝寒一时不解。
银履道:“二庄主闭关,雷劫过后,定要修整些时日,不能理事。庄主身心疲废,过得此劫,也少不得好生将养些时候,也是不能理事的。曾叔祖虽在,定也脱不开身,诸事不能协理。公子也算不得外人,倘此间或庄内事务需人料理,抑或遇得急事外出走动,少不得劳烦公子助力。公子若不能好生养息,若果真有一二急事,公子此时对二位庄主之心岂不白费了。”
凝寒垂首半刻,点头道:“姐姐教训的是,就依姐姐。”
不一时,饭已摆上,凝寒吃罢,早早歇下。
二日,凝寒本无要事,更无可相帮,只得于院内闲坐,打发时光。
临近晌午,凝寒起身,却未见银履身影。
凝寒四下寻望,一小丫头上前,道:“公子有何吩咐。”
凝寒道:“银履姐姐怎生未见。”
那小丫头道:“银履姐姐现有旁事忙活,特命我等好生伺候公子。公子可是要添茶水。”
凝寒道:“也好,略添一添。”
那小丫头领命去了,凝寒复又坐了。
少刻,那小丫头拎水回来,将茶添上。
凝寒道:“银履姐姐所忙何事。”
那小丫头道:“银履姐姐现在后厨,盯着为庄主准备饭食。”
凝寒随口应了一声。
那小丫头又道:“现如今,银履姐姐被分来伺候公子,只赤翎姐姐一人守着庄主。赤翎姐姐一人难以分身,银履姐姐只得在此间将饭食备好,待及饭时,自有人带了去。”
凝寒道:“着实辛苦了些。”
又约半刻工夫,有三名小丫头进得门来,三人向凝寒施礼问安。
三人起身,银履领着三个小丫头自屋内出来,将三个食盒交予来人。
三人去了,银履命诸人各去忙活,复又上前对凝寒施礼,道:“方才未请示公子便自理别事,公子恕罪。”
凝寒忙伸手,请银履起身。
凝寒道:“姐姐哪里话。徒添姐姐辛苦,倒是我的不是。”
银履道:“这本我应尽之事,何来辛苦一说。”
银履又道:“公子午饭可有想吃之物,我去准备。”
凝寒道:“此倒不急,也不甚饿。姐姐暂好生歇歇。”
银履道:“如此怎使得,公子也忒不爱惜自己身子了。”
凝寒只得憨憨一笑,道:“不拘什么,姐姐看着准备便是了。辛苦姐姐了。”
次日晌午,银履方将食盒交予来人,忽挂起一阵乱风,众小丫头急呼:“好怪的风。”
又忽似闻得雷动之声,凝寒不觉抬头,见雷云已成汇聚之势。
凝寒心内直呼不好,与银履对视一眼。
银履急命众人,道:“躲进屋里,莫要出来。”
片语未完,便与凝寒一道只冲出院门。
二人急奔至定波轩,贾定素已被贾方任,赤翎,沁墨,研红硬生生拦于门内。
凝寒只得默声立于定波轩外。
猛见一道天雷直落入览世亭,凝寒心内不禁一颤。
贾定素犹如身历天雷一般,身子瘫软。
九道天雷先后落下,贾定素身如历此雷劫,瘫倒在地。
雷云散去,贾定素咬牙立起身,狠命推开众人,拼尽全力奔入览世亭。众人一并紧紧跟上。
但见览世亭内,贾定从已昏倒在地,意识全无,七十二支扇骨散落一地,南宫律,钟离韵伏身在地,尚且清醒。
贾定素急跑上前,瘫坐于贾定从身侧,将贾定从揽在怀里。
贾方任上前,探过贾定从鼻息,又于脉上一探,道:“性命无虞,素儿勿须忧心。先带回房内,再做修整。”
贾定素略点下头。
贾方任四下环视一眼,轻叹一声,抱起贾定从,急急出了览世亭。
赤翎,银履上前扶起贾定素一并出了门,沁墨,研红忙忙跟上。
南宫律,钟离韵坐起身来,盘腿而坐。
凝寒关切道:“你二人如何。”
二人道:“公子快些去吧,我二人并无妨碍,略做调息便可。”
凝寒狠命一点头,随即出了门。
凝寒奔至贾定辰房内,也顾不得许多,直进至贾定从卧房。
但见贾定从躺于床上,贾方任坐于床沿,神色凝重,一手按于贾定从掌上,轻送灵力,一手探于贾定从脉上,细查脉息。
贾定素身形不稳,被赤翎,银履一并搀着,立于床头。
沁墨,研红立于床尾,面色焦急。
凝寒不便有扰,悄声于门边立住。
半刻,贾方任直起身子,双手却未曾挪开。
贾定素急道:“曾叔祖,二妹妹如何了。”
贾方任默声半晌,道:“此一劫,虽性命无虞,然损耗颇大,已动了根本,只怕……”
贾定素急道:“如何……”
贾方任半刻不做声。
忽闻贾方任道:“冷公子,老朽现有一事,烦劳公子相助。”
凝寒先是一愣,上前两步,道:“前辈吩咐便是。”
贾方任道:“烦劳公子药王谷一行,求一丹药。从儿此身修为可否留存一二全仰仗公子。”
凝寒道:“所求何药。”
贾方任道:“固本良药,以助雷劫,上官仪必然知晓。一个时辰,速去速回。”
贾定素道:“一个时辰,冷师弟可得回来。”
凝寒并未言语,急将药匣取出,将匣内固本之药递与贾方任,道:“此药乃药王谷所赠之药,前辈且看,可多缓得一时半刻否。”
贾方任一手接过药瓶,两指拔出瓶塞,小指轻敲瓶底,一枚黄豆大小药丸自瓶内弹出,两指顺势捏住药丸。
贾方任将药瓶递还凝寒,将药丸于鼻下嗅了两下,道:“此药足矣。”
话间,将药丸塞入贾定从口内,助其咽下。
贾方任道:“此药炼制颇费工夫,与寻常固本之药大有不同,乃专于天劫耗损所炼。不消半刻,从儿身子便无妨碍。”
挨过半个时辰,贾定素道:“曾叔祖,二妹妹因何尚未醒转。”
贾方任道:“身子无碍,只损耗颇大,暂且昏睡。素儿且去休息。”
贾定素并未答言,身却未动。
三日已过,天色已暗,贾定从缓缓睁开双眼,贾方任亦将双手移开。
此三日间,贾方任未离半分,灵力缓送未绝;
贾定素一旁守着未动,赤翎,银履一并一旁扶着;
沁墨,研红更是寸步未离;
凝寒未出房门半步;
南宫律,钟离韵夜间守于外间,日间自行离去。
见贾定从醒来,贾定素无力道:“二妹妹自觉如何。”
贾定从弱声道:“小妹无碍,烦劳长姐忧心。”
贾定素轻声应了两声,赤翎,银履两人搀着,缓步挪至椅子旁,缓身坐了。
贾定素方一落座,身子便瘫靠赤翎身上,轻轻一笑,双眼缓缓闭上。
赤翎,银履心内惊慌,慌忙轻唤,贾定素依旧未能醒转。
贾定从见了,拼尽全力,却身无气力,难以起身。
凝寒见此,心内不禁一慌。
沁墨,研红也是心慌。
南宫律,钟离韵仍如往常。
贾方任忙起身上前,仔细瞧看一番,道:“从儿莫慌,素儿不过睡着了。”
众人闻此,方放下心来。
贾方任寻张椅子坐了,道:“素儿月余未曾好生闭过眼,你二人扶素儿回房,好生歇息。再有,传话于房内丫头,备些滋补饮食,好生养些时日。你二人也累了这些天,也好生歇一歇。”
赤翎领命,银履又唤数个丫头,几人合力,将贾定素送回房内。
贾方任又道:“从儿体内天雷之力尚存,全数化尽需些时日,我自守于房内,你二人且去休息。后日起,轮流守于卧房之外,随时听唤。”
沁墨,研红领命,施礼暂去。
贾方任又道:“此三日来,庄内可得有事。”
南宫律门外施礼道:“回前辈,虽有一二琐事,我二人擅做主张,已然料理,庄内并无要紧事。另有,药王谷上官红来访,一车药石,一车丹药,自道言贺。我二人有心留客,然上官红道,此近年关,谷内诸事繁杂,当日便去了。”
贾方任略一点头。贾方任对凝寒道:“素儿身子尚需调养,从儿雷劫急需调息,老朽当下也难脱身,庄内事务,还得劳烦公子代管几日。”
凝寒先是一愣,见贾方任言语肯定,只得应下。
凝寒施礼辞过贾方任,贾定从,回至自个院内,南宫律,钟离韵亦是相随。
一众小丫头忙接了出来,急道:“冷公子,如何了。”
南宫律道:“二庄主雷劫已过,诸事大安。你等且休散两日。去吧。”
一众小丫头领命去了。
凝寒进屋坐下,钟离韵替凝寒满上一杯茶。
钟离韵道:“公子眉头紧锁,可有难解之事。”
凝寒道:“虽应了代管庄内事务,我却从未理过,现如今倒是没了主意。”
钟离韵笑道:“公子何须忧心,不过碎琐事,公子也该逐步学着些,来日必用得着。况有我二人在旁,公子无须烦心。”
凝寒吃了口茶,道也好。
凝寒道:“定惜师兄去往龙曲,怎没将你二人一并带了去。”
钟离韵道:“二爷有些心气的,况又入军中,我二人同往多有不便,便没命我二人同往。再有,我二人本无意朝局,更无相随之理。”
凝寒自语道:“也不知他现如何了。”
钟离韵道:“公子若是想二爷,来日自去龙曲,亲自看上一看,岂不妥当。”
此一语,倒使得凝寒双颊微红。
南宫律道:“光说闲话,公子早入大乘境,尚未礼贺。”
语毕,南宫律,钟离韵齐齐躬礼相贺。
凝寒忙命二人免了。
南宫律道:“公子略坐,我去备些吃食,公子略吃些,好生睡一觉,明日起,还有诸多事呢。”凝寒点头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