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拢来看热闹的女人都是已婚妇人的打扮，包括之前为他们引路的那名妇人也在其中，她身边还围着几个妇人，正在一起交头接耳。
方清音一一看过去，却也没发现谁表情有异，她们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既害怕又八卦地窃窃私语。
“不可能，我们村绝不会出这种丑事。李奎既是独自死在家中，那定是暴病身亡。他家婆娘之前就是突然病死的。我们村没有凶手，也不劳烦官爷费心了。”
院内，张鸿向族长打听村里独居的妇人，族长气得拿拐杖戳着地面喊着要结案。
方清音听到动静，见自己这边也没什么进展便回了院中。
上官烨并不在院中，张鸿和那个族长还在掰扯，方清音眉心微跳，往屋内走去。
她垂着头，小心翼翼地迈进卧室，视线只看着地面，往床榻边挪去。
走到床前，从低垂的视线里看到了上官烨的袍角，她缓缓上移视线，控制着不去看村长的脸，而是观察起他身体的其它部位来。
村长的一只手伸出了被子，垂落在床榻外，方清音见上官烨往旁边挪开了一些，便蹲下身观察起村长的手来。
她掏出手帕隔着，轻轻抬起了这只手掌。
这只手掌心有厚茧，皮肤也粗糙，指甲却修剪得很整齐，指缝里也没有尘垢，看来村长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上官烨在一旁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捧着那只手掌左右翻看，还凑到鼻尖闻了一下。
她似乎总能做些出乎自己意料的事。
在清欢阁她突然飘到自己面前自荐枕席，而且她流落青楼既没有寻死觅活还能保住清白之身。
刚才她明明被这尸体吓坏了，现在又对着尸体仔细研究起来。
她只是个大家闺秀，也懂这些查案之术吗？
“大人，村长指尖有女子发油的香味，是茉莉香，那女子应是昨日刚抹的发油，才能在村长指尖留下这一抹油润和香味。”
上官烨还在思索，方清音已经站起身将手帕摊开给他看。
白色的手帕上留下了几个浅浅的指印，是刚才她从村长手指上抹下来的。
“大人，既然族长不愿宣扬，这事恐也无人愿意提供线索，不如先按族长的意思告知村民，发油的事我熟悉，我可以找到那女子。”
方清音福身一礼，努力争取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晶亮的眸子看起来自信满满，上官烨点了头。
族长听到这个结果也很满意，亲自出去告知村民安抚众人。
对于张鸿要打听修河堤的事，族长也很配合，叫了几个去做过工的村民留下，就把其他人遣散了。
方清音刚才出来就重点观察了一下那些妇人的发髻，把三个梳得特别油光水滑的记了下来。
她想听听河堤的事，也想等那些妇人放下戒心，所以也留下了。
“大人，我们去年修的是我们村这一段河堤，那修得是相当坚固，我就是抹灰的，河堤加高的部分都是用这么大的石头先垒一层，缝隙处再用碎石填充，然后以糯米灰浆抹平。
听说那灰浆是那个管事的方大人亲自调配的比例，干得快又结实。那位方大人也经常来工地巡视，我们村这段肯定没问题。”
张鸿问了话，留下的四人互相对望一眼，其中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一边说一边双手比划着。
“那你们今年去修补下游的河堤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决口的地方在一个弯道，那口子有五六丈长，六月我们这里连续下了半个多月的雨，那个弯道是个聚水处，或许是这样才决口了吧！
我们去做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水也退了一些，这次整修还是跟去年一样的方法，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决口发生前，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有陌生人来村里吗？”
上官烨眸光幽沉，接替张鸿问出了关键问题。
“呃，应该没有吧！那段时间日日下雨，不过恰好不是农忙时节，我都是每日清晨去田里看看，就回屋待着了。”
男子说着看向身边的同伴，那三人皆摇头说没有。
上官烨见状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向族长点头示意。
族长便叫这四人进屋去给村长收尸，操办后事。
这村里人都是同宗，本就是亲戚，村长又没有儿子，操办后事只能靠他这些子侄了。
村民的话能间接证明爹爹没有玩忽职守，上官烨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线索，但他提问的方向已经表明他是倾向于相信爹爹的，方清音很是欣慰，向他福身一礼便出门去寻那个妇人了。
她刚才见到她们是往村口去了，想是那些妇人还在那边浣衣。
果然，到了村口，还有七八个人正在河边浣衣，其中有一个就是头发油亮的，之前给他们引路的大姐也在，只是此时沉默了很多，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不如之前健谈了。
方清音默默观察了一下，径直走向那个头发油亮的女子。
“姐姐，你的头发养得真好，我刚才看到了就想来找你讨个养发的方子，我是偷溜出来的，还好在这找到你了，你用的什么护发，能教教我吗？”
方清音满脸含笑，十分有亲和力，她凑过去搭讪，那妇人本就在与人闲聊，被她夸得高兴，也没排斥她这个陌生人加入。
“你的头发也很漂亮，乌黑油亮，你要还想更好，多抹点发油就好了。”
“姐姐，发油我也用了，不过我没什么钱，感觉我买的不如你这个好，你这发油是在哪买的？闻着也挺香，嗯，这是桂花香吧！”
方清音凑近她就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不过就因为她不是，才容易套话。
“嗨，我们这乡野村妇哪有钱去买发油，都是自己做的。我这个就是用桂花混合蓖麻油做的，我家有颗桂花树，我桂花放得多，所以是挺香的。你要是喜欢，我那还有多的，送你一瓶。”
“姐姐自己做的，这么厉害！姐姐，您还有做其它香味的吗？我不白拿，我跟你买，只是我家公子不喜桂花，他喜欢茉莉，我想买瓶茉莉的。”
方清音知道女子喜欢的花香基本都是固定的，她就喜欢桂花，家中花园也种了桂花树，她之前用的发油也是桂花香的。
只是离了汴京后就没用过了，后来在清欢阁和杨府，虽也有准备发油给她，却都是随意备的，不曾问过她的喜好。
“茉莉啊，那我没有，我做的都是桂花的。”妇人摇头说出了方清音预料中的话。
“姐姐，你们村还有人会做发油吗？这是不是你们祖传的手艺呀？有没有人喜欢做茉莉发油的？我觉得你们做的比胭脂铺里卖的好多了，我想看看别人能不能卖我一瓶。”
“那你去找翠娥嫂子吧，她喜欢用茉莉发油，我这做发油的手艺还是她教的呢！
她男人不在了，一个人生活也挺难的，好在有这门手艺，村里有人去赶集也会帮她把发油带出去卖了换点钱。你要买找她正合适，喏，就在村口进去第五户。”妇人热情地给她指了方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