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风又凉,又急,我机械地走着,两行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滴落在地上,但脑子里是空空如也,至于这眼泪怎么出来的,为谁而流,已不得而知,我想说到底,还是为了我那可怜的儿子吧。
然而命运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什么神力,在人们的背后起作用。就比如今晚,我刚刚在回家之前,与忆军和王炸共同定下了这“破釜沉舟”之计,准备冒着彻底撕破脸的代价偷拿韩学涛的手机,而韩学涛也似乎与我心有灵犀,偏偏在这个晚上,说出了他憋了很久的“离婚”二字。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等你情绪稳定一点,我要与你商量一件大事吗?”他淡漠地问。
“到底要商量什么大事?”我说。
他叹了口气,道:“自从景轩去后,我们俩的关系其实已经名存实亡,这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想与你商量的大事,就是离婚。以前之所以没提,是因为孩子刚走,你情绪不佳,现在你上班了,有事做了,我看心情也在慢慢恢复了,所以就长痛不如短痛,想早点结束这段没有意义的感情,你看呢?”
我像一具木乃伊一样,茫然地坐在他面前,问:“离婚?什么条件?”
“湖茵小区的房子给你,奔驰车给你,我再给你八百万现金。可以吗?”
“可以。湖茵小区一直没住人,各种家具,电器,生活用品等等,都不齐全,你让我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我工作之余把这些必需品给买齐了,然后我马上走人,你看怎么样?”
我必须要这么说,没有选择,因为我现在还不能马上离开韩学涛。如果现在马上离开他,去了湖茵小区,那么,我就几乎没有机会接近他,搜集他犯罪的证据了。
“没问题,夫妻一场,这点面子肯定要给的。既然你答应了,改天我就拟一份离婚协议,然后趁哪天有空,一起去趟民政局,把离婚证也给领了。”
“等我湖茵小区的房子布置完,我从这里彻底搬出去那天,就去领吧,现在既然暂时还住在这里,领离婚证的事儿,也就缓缓吧,不然算怎么回事呢,人都离婚了,还挤在一屋住着。”
我尽量地施展“缓兵之计”,尽量地让自已在这婚房内留下来,以便继续我的调查。
“那就随你便吧。我去睡了,今天开始我就睡次卧吧,主卧让给你。”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知道了。”我也回答地跟白开水一样。
韩学涛没有再说什么,便起身离开坐位,正眼都没看我一眼,就径直走进次卧,“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现在,这装修豪华的大房子里,安静得有些吓人。我的耳朵响起“嗡嗡”的耳鸣声,单调而烦人。电视机旁边的一张小茶几上,摆着景轩满月时拍的照片,小家伙肉嘟嘟的,看上去非常呆萌,可爱,我不自觉地笑了。
我走过去,我这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吻了吻它,便放进了我自已的包里,我在心里默默对孩子说:“宝贝,从今天起,妈妈要开始为你报仇了,你在天上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把客厅的灯关了,独自走进主卧室,卸了妆,洗了脸,躺在床上养精蓄锐。
韩学涛突然提出离婚,又突然与我分居,这完全打乱了我的节奏,对我今晚的行动极其不利,因为,他没有跟我睡在同一个房间,我无法确定他睡没睡熟,几时睡熟,也无法确定他手机放在什么地方。
唉,麻烦了,出师不利啊。我在心底悲叹一声,欲哭无泪。
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等到凌晨再动手了。韩学涛本来就有晚上看书,搞研究的习惯,时不时熬个夜,睡得很晚的,但一般来讲,凌晨三点钟是肯定应该睡熟了。
于是,我发信息给忆军和王炸,告诉他们我准备凌晨三点动手,并嘱咐他们,现在还早,不妨先安心休息。
是的,我让他们俩安心休息,可我自已却睡意全无,前尘后事,纷纷扰扰,胡思乱想,眼睁睁地熬到了凌晨三点钟。
我要行动了,在这之前,我又去了趟洗手间,用冷水擦了把脸,我看着镜子中那野兽一般发红的眼睛,自已都感觉自已很吓人。
我悄悄打开主卧室的门,脱掉了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次卧门前,想转动门把手,然而不妙,几次转动那门也不开,我明白了,韩学涛居然把门给反锁了。
明白了打不开门的原因之后,我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我不知道屋里的情况,万一韩学涛没有睡,或者说已经醒来,我这样转动门把手就无异于暴露自已的意图。就算他已经睡着,在我没有钥匙的情况下,一再转动门把手,也只是徒劳。
我忽然感到双腿发软,身体差点瘫倒。很多时候,人是靠胸中的一口气撑着的,这口气松懈下来,就好像房屋拆了承重墙,说倒也就倒了。
我失落,疲惫地回到主卧,关了门,又躺回到床上,我跟忆军和王炸都说了这临时发生的变故,并对他们说:“反正偷拿韩学涛手机的计划,短期内不变,今天拿不成,就明天,明天拿不成,就后天,反正只要时机成熟,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我都要走出这一步,就是要辛苦王炸,再在东昌住几天,酒店的费用,还是由我来出。”
忆军和王炸听我把情况一说,也莫可奈何,也都说只能这样了。既来之则安之,让我不要焦躁,沉住气,把握以后的机会。
然而事实却无情地表明,即便以后,我得手的机会也是没有。每天晚上,韩学涛一下班回来,就径自走进次卧,根本不会跟我有任何交流,就算说话,也是简单问个好而已,鸡啄米似地,能有多少互相接触的功夫。第二天一早,由于次卧也有独立的洗手间,所以等韩学涛从次卧出来时,基本已经洗漱完毕,可以直接出门吃早餐,然后上班去了。
是的,我至少早饭是在家里吃的,他连早饭都是上外面解决,所以说,早上下手的机会也几乎是没有的。而整个白天,他都是呆在仁义堂,我也要去中医院上班,各分两地,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说,我唯一可动手,可成功的时机,便是晚上他睡熟之后,可就这点机会,他也不给我,他像是预感到了某种危机的动物,警觉性变得很强,每晚睡前都不忘反锁房门,我根本无机可乘。
而我们已经离婚,我之所以赖在这房子里拖延时间,理由无非是湖茵小区那套属于我的房子还没装修完善,我要购买家具,电器和生活用品,因此,我必须抓紧这有限的还与他共处着的时间,得到他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