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流逝,到了九月十二号那天,我忽然接到王炸的电话,他说他会于今日返回东昌,问我哪里见面?我说事情敏感,还是在忆军家中见面。
当晚,我跟王炸都在忆军家吃得晚饭,饭后,王炸带来了他的调查结果。一,杨锦程是二零一五年五月份结婚的,老公是一家汽车零配件公司的老总,两人没有孩子,离婚也很快,具体时间是二零一六年四月底。离婚后不久,杨锦程就离开北京市,南下东昌,应聘到了东昌市人民医院妇产科。
我回王炸道:“你所说的这几个时间点,都非常关键。比如第一个时间点,二零一五年五月,这是我通过媒人,与韩学涛恋爱的日子,而杨锦程却选择在那时候结婚了。这两个时间点的重合,我想绝非偶然,很有可能是杨锦程与韩学涛这对已经分手,相隔南北的恋人之间,还能通过某种渠道,比如共同的朋友,朋友图,朋友群等,知道对方的动态与生活,于是,当杨锦程知道韩学涛与我相恋之后,便马上与人闪婚了。
第二个时间点,也就是二零一六年四月底,杨锦程离婚了。这个时间点为什么关键?是因为二零一六年四月中旬,我与韩学涛因为家庭琐事大吵了一架,吵到兴头上时,我把韩国春如何设计,布局,离间了杨锦程与韩学涛感情的事,统统跟韩学涛讲了,我说你现在知道你是冤枉杨锦程的了,你不妨跟我马上离婚,这就去找杨锦程,跟她过吧。
当然,吵过之后不久,我便发现自已怀孕了,我与韩学涛的感情便也修复了。韩学涛只是回家与韩国春大吵了一架,并未继续为难我,也没跟我提离婚。但现在看来,这当中的事可能还要复杂。从你提供的那两个时间点来看,韩学涛极有可能在得知了韩国春当年的‘离间计’后,又重新联系上了杨锦程,两人可能都被这真相给震惊了。于是,杨锦程十多天后就离婚了,一个月后就南下,应聘到了东昌人民医院,来到了韩学涛的身边。”
王炸点头赞同我的推断,并道:“你所说的,正是下面我想讲的。以下的内容,请你做好一定的思想准备,可能会比较残忍,比较无情,你没问题吧?如果没做好准备,我就先不讲了。”
我笑道:“你也太小看我的承受能力了,丧子之痛我都挨过来了,还有什么打击是我不能承受的,你尽管说,不必为我担心。”
“那我就说了。”王炸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忆军,想再做最后的确认。
“你说吧,没事。”忆军也催他快说,于是,他也就说下去了。
“第一件要说的事,就是你的老公韩学涛与他的前女友杨锦程之间,一直保持着地下恋情,他俩同居的地点是东昌市高新区新月大道‘东部一品’小区八幢1708室。这是照片。”说着,王炸便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叠照片,扔在我面前,又补充道:“照片绝对可靠,不存在任何形式作假。”
我一张张浏览着这些不雅照,心中感到阵阵绞痛,从照片拍摄日期来看,这些不雅照的发生时间,基本都在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内。
“韩学涛,你他妈欺人太甚,”忆军气得发抖,有点咬牙切齿了,“与其这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如早点离婚干净。”
我尽量保持镇定,假装平静地说:“你以为他不想离婚,我觉得要是我再晚点怀孕,他早就提出离婚计划来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杨锦程刚调到东昌人民医院,我却发现有孕在身了。这一变故估计是打乱了韩学涛的节奏,你要知道,韩国春想孙子是已经想疯了,我想他是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才忍住没有跟我提离婚的。现在孩子死了,我预感到他马上要提了。”
忆军道:“你怎么知道他要提离婚的?他透露过了?”
我冷笑道:“是的,他见我初经丧子之痛,情绪不好,所以没好意思提,但他已经明确说过,等我情绪再稳定一点,就要跟我商量一件大事了。至于这件大事具体指什么,他没有明说,可能也是怕刺激到我,但我不是傻瓜,我听得出这弦外之音,十有八九就是离婚。”
忆军道:“这样看来,再联想到景轩之死,我不能不怀疑韩学涛的动机与行为了。如果说,他真是在杨锦程的唆使之下,干出了杀子之事,我们绝不能轻饶了他。”
“那是一定的,”我又扭头问王炸道,“还有其他情况要说吗?”
王炸道:“有。也是重磅信息,你们要做好准备。”
我回道:“说吧,哪怕你直接告诉我,是韩学涛放狗咬死了景轩,我也不意外了。”
王炸道:“那倒不至于,不过可能也差不了多少。”
忆军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王炸道:“我去杨锦程的故乡,也就是甘肃兰州市了解过了,韩学涛曾经聘用过的那个助理陆梦兰,她的实际身份是杨锦程的表妹,是杨锦程舅舅的女儿,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这一信息,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承认,我的心头被突然一惊,我说:“陆梦兰是我怀孕后不久,韩学涛因为业务繁忙而聘用的,难道说,这都是借口,其实不过是杨锦程安插进来的一颗钉子。但奇怪的是,陆梦兰也没做多长时间,随着业务的进一步扩展,陆梦兰因为无法胜任现有工作,而辞职了,不知去向了。”
王炸笑道:“不是不知去向,对你来说,她是去向不明,她的真实身份,未被揭露,你对她毫无防备,根本不会关注她的去向与死活。”
“这倒是,要不是你再次提起这个女人来,说实话我早就忘记世界上还有这号人存在了。”
王炸道:“他们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吧。”
“他们是谁?”
“你老公和杨锦程啊。因为陆梦兰是有特殊才能的。韩学涛和杨锦程之所以让陆梦兰从你老公的诊所辞职了,就是他们想让陆梦兰去发挥她的特殊才能了。”
“你所说的特殊才能是指什么?”
“陆梦兰的父亲,也就是杨锦程的亲舅舅,是甘肃兰州市有名的训狗能手,因其卓越的训狗本领,曾经还受到警队的聘用,去兰州某县训练过那里的警犬。这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来说,也算是莫大的荣耀了。父亲有如此手段,作为女儿的陆梦兰,想必耳濡目染之下,也受到了影响。因此,陆梦兰本人对猫狗之类的就很亲近,而且也有这方面的天赋与才能。”
我与忆军再次被震惊,眼睛都直了,我问:“你所说的‘有这方面的天赋与才能’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陆梦兰也会训狗?”我问出这句话时,感到自已的声音在发颤。
王炸道:“是的,就是指有训狗方面的天赋与才能。既有天赋,又看到过父亲训狗的场面,加上韩学涛再借给她一些专业书籍,她技艺的提高一定是很快的,所以目前来看,是天赋与才能兼备了。”
我惊讶道:“你是说韩学涛在图书馆所借的那些有关训狗方面的书,不是借来自已看,而是给陆梦兰看的?”
王炸道:“有可能是这样,我也只能说有可能。我是根据现有证据,及一整个事件的逻辑关系合理推断出来的。你比如说陆梦兰离开仁义堂后,她所租住的房子的位置也十分可疑。那房子我调查过,就在你儿子出事的东湖公园的附近。而那地方是流浪狗最多的,不排除她找到一只凶猛的狗,运用自已的训狗技术,将其调教了,用做杀害你儿子的工具,说实话,一般的流浪狗咬人,都不会锁喉,最多的就是咬腿,咬死你儿子的那只流浪狗显得非常专业,这很反常。
实际上,你儿子死后不久,也就是陆梦兰的使命完成后不久,她就应聘去了一家宠物医院,做了那里的训宠师了。我不说训狗师,因为训宠师更全面,更符合她的实际情况,因为她不单单是狗,猫也会训的。”
我愣住了,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墙壁发呆,只听忆军在旁边叹道:“这事情的脉络越来越清晰了,韩学涛极可能是受了杨锦程的怂恿,才会决定要杀掉自已患有唐氏症的儿子,而杀人的手段就是利用陆梦兰的训狗技术,与东湖一带流浪狗泛滥的真实环境,演一出‘慈爱父亲带儿夜观萤火虫,不幸爱子命丧流浪狗口中’的好戏。做完这一切,再等我姐情绪稳定一些,想必就要正式提出离婚之事了,而我姐呢,儿子没了,夫妻感情也早就淡漠了,肯定也是同意离婚的,之后,杨锦程就可以顺利上位,重新与韩学涛续写情缘了,是这样吗?”
王炸道:“应该是这样的。我这里还有一组视频,也非常诡异。”
“快拿出来我们瞧瞧。”忆军迫不及待地说。
“好,我现在就把它转给你们。”
随着王炸的一通操作,我跟忆军的手机分别收到一条信息,那是一段视频资料,定格时,画面中的女人正是陆梦兰。
“她在东湖公园?”忆军睁大眼睛问,“她去那里干什么?”
王炸道:“你们点开来看就知道了。她在你外甥被狗咬死的那个地方,扔了一束白色的山茶花,扔完了,又微微鞠了个躬,才东张西望地离开的。”
“还真是这样,”忆军看完视频,抬起头来问,“难道说她是去我外甥遇难的地方忏悔去了?”
“忏不忏悔我不知道,但诡异是肯定的。你不妨想想,这陆梦兰跟你外甥有什么关系?从表面上来看,她跟韩学涛都早已结束雇佣关系,毫无瓜葛了,正常来讲,像她这样的外人,都不应该知道这地方是你外甥被狗咬死的地方,就算从哪儿听说了,她也没有任何理由,自已掏钱买花来祭奠。
再退一万步来讲,她真是个心怀万物,大慈大悲的大好人,热心人,谁死了都伤心,都难过,想买花来祭奠,那么你就好好祭奠,正大光明地祭奠,也绝不会像她祭奠你外甥那样,小偷似地把花往地上一扔,东张西望地胡乱鞠个躬,这是干嘛?既自愿,又不情愿?这不是精神分裂嘛。”
忆军道:“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做贼心虚。陆梦兰的表现很好地体现了这个成语的意思。”
“就是做贼心虚,没错的,估计是做了坏事之后良心有所发现,怕遭天谴,才向遇害人表示一下自已的忏悔之心吧。还有几张照片,你们也看看。是韩学涛,杨锦程,陆梦兰三人一起吃饭的照片。”说完,王炸又从他的包里取出一打照片,放在面前的桌上,供我和忆军随手取阅。
对于韩学涛,杨锦程,陆梦兰等三人的互相勾结,我与忆军早已见怪不怪,所以面对这组照片,并不惊奇,只听忆军又问王炸道:
“那你说,韩学涛本人有没有亲自参与训狗,毕竟训狗方面的书是他借的。”
王炸道:“应该没有,一,所训的,是东湖一带的流浪狗,随机性强,韩学涛有一大摊事业要经营,没时间成天围着流浪狗转的,最合适,最有可能的人选,就是住在东湖附近的陆梦兰。陆梦兰辞职,以及到那儿找房子住,肯定也是韩学涛与杨锦程的安排,也就是说,从那时起,这个流浪狗杀人计划就已基本定型了。至于说到,为什么训狗的是陆梦兰,借书的是韩学涛,你们只要看看地图就清楚了,东湖离图书馆很远的,而仁义堂离图书馆很近,韩学涛借书还书方便,这事便由他去做了,而且陆梦兰虽然说是杨锦程的表妹,从关系上来说,她为韩学涛和杨锦程做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但谁让韩学涛和杨锦程求她办的事如此棘手呢?她能答应下来,帮韩学涛和杨锦程做这个事,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总不能什么细节都让陆梦兰来处理吧,像借书这种小事,当然是韩学涛或杨锦程帮她解决了,从人情世故上来讲,也应该是这样。这不难想像吧?”
“可以想像,”我满怀凄凉地挤出一丝笑意,“你这些信息都是怎么搜集得来的?”
王炸笑道:“有些是靠笨办法,比如实地调查走访,也些就不方便说了,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门道。”
我惨淡地一笑,从包里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银行卡,递到他手中,道:“这是给你的劳务费,密码六个一,你自已去取吧。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好好好,如果还有什么须要我效劳的,随时与我联系。”
“没问题。”
“您跟忆军再聊一会儿,我折腾了几天,人有点累,想回酒店休息了。”
“辛苦你了,慢走啊。”
“不客气,您自已多多保重啊。”
王炸的眼里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看起来好像比忆军还心疼我呢。我冲他微微一笑,他向忆军摆摆手,就打开门出去了。
“他不会随处乱说吧?”我问。
忆军笑笑道:“不用担心,干他们这一行的,只向客户负责,不会向外人透露一个字,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再说我与他的私人关系也够铁,年轻时还结拜过兄弟,你完全可以放心。”
“嗯,”我低头喝了一口茶,问,“你对他晚上所说的内容有何看法?”
忆军道:“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只差一锤定音的铁证。”
“我要想办法拿到韩学涛的手机,他的手机里一定藏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应该是吧。韩学涛,杨锦程,陆梦兰这三个人之间,尤其是韩学涛和杨锦程之间,不可能事事都见面说吧,我想手机的联系肯定也是相当频繁的。”
“手机的密码有办法解开吗?”我问。
“当然有办法。这个不难。”
“删除的信息可以复原吗?”
“这个交给王炸,对他来说也是常规操作。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才能拿到韩学涛的手机?”
“这样吧,等会儿我们再跟王炸取得联系,让他先别睡觉,作好帮我破译手机的准备。我晚上趁韩学涛睡下后,直接把手机偷出来,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东昌大酒店,去找王炸。”
忆军沉思片刻道:“这可是破釜沉舟啊,你去找王炸,碰头之后,王炸再处理手机,都需要时间,到时估计是要被韩学涛发现的。如果真被韩学涛发现,你拿了他的手机,那你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我犹疑了一会儿,道,“如果说王炸破译了他的手机之后,发现手机上没有猫腻,清清白白的,那我就说是我匆忙之中拿错了手机。如果说破译了手机之后,发现手机上果然有韩学涛联合杨锦程,陆梦兰,一起设局杀害景轩的罪证,我就直接去公安局了,也不会跟他打招呼,再作什么解释了。”
忆军道:“假设是第一种情况,也就是破译手机后什么都没发现,一无所获,你说你匆忙之中拿错了手机,这还说得过去,可你拿着手机,半夜三更甚至凌晨时分,独自出门,这又怎么说?”
我想了想,道:“就说你半夜生病了,发病急,让我过去看病,这么说符合逻辑吧?”
忆军一拍大腿,道:“这个好,情急之下,拿错了手机,匆匆出门给我看病,这个好,万一问起来,就说我肚子痛,扛不住了。”
“行,就这么说。我先给王炸打个电话,跟他确认一下,让他晚上不要睡觉,保持清醒和手机的畅通,等我消息。”
“好,你打吧。”
计划商量定了,我突然感到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电话打过去时,王炸还在车上,并没有到达酒店,便又等了一会儿,等他进了酒店的房间,才跟他说了我晚上要做的事。
王炸答道:“可以,手机的破译就交给我,你自已行动上小心点,不要被活捉就行。”
“好的,我会等韩学涛完全睡熟之后再动手。”
“行,我会保持清醒与手机的畅通,哪里都不去,就在酒店等你。”
结束了与王炸的通话,就表示今晚的计划正式定下来了。我告别忆军,让他也做好随时待命的准备,便从忆军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