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旺庆扫了金昌松和平化十一眼 , 轻轻提了一 口气 , 理直气壮地说：“ 你的做法是 对的 , 到现在为止 , 我仍然是药坊的法人代表 , 仍然是这里的院长 , 是一把手 , 我这 个职务是宣传部任命的 , 我们这个地方是国家事业单位 , 院长由宣传部管 , 其他地方 没有权力任免。" 他转过头 , 紧紧盯着平化十说：“平化十 , 你看这个出纳你能不能当 , 这里的钱你能不能沾？" 平化十看着真旺庆那喷着火的眼睛 , 打了个寒战 , 转头看了一 眼金昌松 , 见金昌松不说话 ,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 刚才还高兴得快跳出嗓子口来的 心 , 又“咂" 地一下落了下去。
真旺庆见金昌松站着不说话了 , 知道他心里没有底气 , 便理直气壮地对出纳说：“你仍然是出纳 , 药坊的所有收人你得每天按时收回来 , 保管好 。我一 日不宣布撤你的 职 , 你一 日是出纳 。宣传部一 日不下文件撤我的职 , 我一 日是这里的法人代表 。其他 任何人说话没有用。"
见真旺庆在理直气壮地说话 , 出纳的脸上有了笑容 , 点了点头说：“好!"
真旺庆又看了向阳一 眼 , 叫他认真负责好财务科长的职责 , 并且与朱六宿和文治 交涉一下 , 把他们非法收去的钱收回来 。看见向阳点了点头 。真旺庆转身走出了财务科 , 又走进办公室 , 一五一十地把今天早上到县委去找宋书记和洪部长的情况对万福主任说了 , 叫他管好章子 , 没有自己说话 , 任何人不能乱盖公章 。万福叫真旺庆放心 , 说他与公章打了这么多年交道 , 晓得哪些东西能盖 , 哪些东西不能盖 。真旺庆高兴地 点了点头 , 又打开自己的办公室门 , 叫来了长子方富 , 把今天早上的情况与他通了个 气 , 叫他不要着急 , 安心工作 。方富听了父亲的话 , 心稍稍松一点 , 点了点头 , 转身 走了 。送走儿子后 , 真旺庆又从墙上取下白大褂 , 认真地穿好以后 , 下了楼 , 走进了 住院部 。这里的病人是他最放心不下的 , 他暗暗叮嘱自己 , 在这个大是大非的时候 , 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 自己也要保证这些重病号不出事。
金昌松在财务室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 向平化十一挥手 , 说了声: " 走!" 气呼呼地 走出了财务室 , 匆匆跑下楼去 , 跑到乡政府找到朱六宿 , 把刚才真旺庆说的话一五一 十地对他说了 。朱六宿暗暗吃了一惊 , 估计真旺庆到县里去找了人 , 不然他没有这么 足的底气说话 。稍稍考虑了一下以后 , 他吩咐金昌松回药坊去联系自己的力量 , 还是 按代理院长的名义行使职权 , 孤立真旺庆 。金昌松又仿佛被朱六宿注射了一针兴奋剂 , 屁颠屁颠地回到了药坊 , 进了杨长利的门 , 找到了这几日在家里养病的杨陆军 , 叫他 去上班 , 说这个地方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说话算数了 。杨陆军没有马上表态 , 只哼哼哈 哈地说等好一点了就去上班。
金昌松走了以后 , 朱六宿的心里更显得空荡荡的了 , 他不晓得真旺庆做了哪些手脚 , 连忙把副书记成八德叫到家里来 , 吩咐他到药坊去 , 一是帮助金昌松工作 , 二是 探听消息 , 好应对随时出现的情况 。成八德答应了，走进了荣恩堂药坊那座高大的门楼。
所有干部职工们已经得知了朱六宿和文治将药坊的全部收人收走了的消息 , 大家 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 有的人也开始骂起人来 。见成八德进门来了 , 在门诊发药房上班 的几个女职工走出门来围住了他 , 七嘴八舌地问乡里为什么收走药坊的钱 。为什么把 他们的工资都收走了 。成八德也无法解释 , 只安慰大家说乡里把钱收走只是临时代为 保管 , 不会用的 。听见哭闹声 , 其他科室的职工也都围了过来 , 吵吵闹闹地说如果乡政府不把钱还给药坊 , 发给他们的工资 , 他们就要罢工 , 造反 , 到县里 , 市里去游行。
成八德被吵得脱不了身 , 只好转身走进了门诊里 , 见只有真常恩和真泉柏父子俩 在上班 , 从四面八方来的病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他们 , 真辛酉没有来上班 , 他想得 通 , 可杨长利没有来上班成八德就想不通了 。真辛酉不来上班是因为大哥被停职而负 气 , 杨长利不来上班成八德根本想不到他是在拆金昌松的台子 。一些等得不耐烦的病 人从吵闹着的职工口中得知了他们要来求医的医院的院长被撤了职的消息 , 也开始骂 起人来 , 一个老者甚至指着成八德骂道: "你他妈了一个乡的乡长就这样横行 , 那叫你去管理一个县一个省还得了呀? 这屁眼大一点官就不得了了 , 县官才七品 , 你这根本就不是官 , 妈的 , 把我们这些病人当摇钱树 , 用我们的钱去吃喝要拉肚拉死你 , 坐车 出门要撞死你。" 老人的话一落 , 那些围在真常恩父子面前的病人也都围了过来 , 吵的 吵 , 骂的骂 , 有的人认为他就是乡里的书记 , 甚至举手要打 , 成八德吓得连忙跑出了 门诊室 , 到住院部找到了正在给病人开处方的真旺庆。
真旺庆见成八德来了 , 抬头对他笑了笑 , 指了指旁边的椅叫他坐 , 又低下头去继 续做他的事。
其实 , 成八德在乡里只是个分管企业的副书记 , 做不了几多主 , 朱六宿拉着他 , 只是把他当跑腿的兵使 。他对朱六宿的做法 , 心里感觉到有问题 , 但是为了不影响自 己升迁 , 他举双手赞成 , 现在他在药坊里转了一 圈 , 职工们吵成了一锅粥 , 病人堆成 了山 , 医疗秩序出现了严重混乱 , 却看不见金昌松的影子 , 反而看见真家三父子老老 实实地坐在桌前办公 。特别是那位已经满头银发 , 已经八十五岁高龄的真常恩 , 没有 因为儿子的免职而放弃工作 , 仍然任劳任怨。突然 , 成八德良心复苏了 , 他看着认真 地工作着的真旺庆 , 仿佛看见了一个修炼到炉火纯青地步的高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