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 , 真旺庆拖着更沉重的步子回了家。在夫人和长子的再三催促下 , 他才坐 到饭桌前 , 扒了两口饭 , 却完全咽不下去 , 味同嚼蜡 , 他干脆放了碗 , 走进了书房 , 坐在书桌前发起了呆。因为下午财务科长向阳告诉他 , 上午朱六宿已经派了一个乡政 府的干部来接手了药坊的出纳 , 将这三个月来的收人全部拿走了 , 现在药坊的账上是 零收人。真旺庆当时一句话也没有说 , 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怒火使他脸色煞白 , 手脚 发抖 , 胸口一股什么东西在涌 , 人仿佛要倒。他连忙用手扶着墙 , 踉踉跄跄地走进卫 生间 , 反手将门锁了 , 走到水池边 , 一 张 口 , 一股热东西冲口而出 , 落在了水池里 , 真旺庆一惊 , 见满池子都溅着鲜红的血 , 轻轻摇了摇头 , 长长叹了一 口气 , 自言自语 着 ∶“ 非要逼死我不可呀！” 稍稍休息了一会以后 , 他用双手捧起水 , 漱了漱口 , 擦干净了嘴角上的余血 , 打开门 , 挺了挺胸 , 昂起头来 , 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吃过晚饭以后 , 真泉柏和真辛酉又不约而同地到大哥真旺庆家里来了 , 把自己听 到的消息告诉了大哥。
真旺庆轻轻点了点头 , 强压着心头火 , 不让自己再激动。" 很清楚 ," 他叹了一 口 气说 , "朱六宿和文治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 现在他们把这几个月的收人全部拿走了 , 我 们背的债他不管 , 干部 、职工三个月的工资没有发 , 如果大家晓得了 , 肯定要闹事 , 造成药坊混乱 , 影响正常工作。这个情况得迅速让上级领导晓得 o 朱六宿是胆大包天 , 敢动一个单位的全部收人。" 真旺庆叫真泉柏和真辛酉回家休息以后 , 坐下来开始写反 映材料。写好以后 , 叫儿子方富与他一起拿到办公室里打印出来。又将朱六宿上午宣 布的文件复印了几份 , 附在材料后边。回家以后 ,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真旺庆叫儿子 快休息 , 自己却躺在床上 , 眼睁睁地等着天快亮 , 再快一点亮。当客厅里的座钟敲响 七点时 , 他从床上弹了起来 , 匆匆洗了脸 , 便打电话叫来了出租车 , 匆匆赶到了县委 办公大楼 , 在第一时间将材料送到了县委宋书记和宣传部洪部长手上。
宣传部洪月生部长是刚刚通过选拔考试到任的年轻部长。昨日真旺庆送来的材料 他认真看了 , 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真旺庆又匆匆赶来了 , 他热情接待了他 , 坐下来 认真地看完了材料。坐在旁边的真旺庆看见洪部长越看脸色越凝重 , 眉头皱得越紧。他暗暗庆幸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 让领导们了解事件真相 , 求得他们的支持 , 稳住荣恩堂。
洪部长看了两遍材料后才抬起头来 , 看着真旺庆点了点头 , 说了句："你辛苦了。"
听见洪部长的这句话 , 真旺庆突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慰籍 , 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 为了不让洪部长看见 , 他轻轻转过头来 , 掏出手帕擦干了眼泪。
洪部长已经看见了真旺庆眼泪 , 知道他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 站起身来 , 倒了一杯 热茶 , 递在他的手上。真旺庆连忙站起身来接了茶 , 向他道了谢。洪月生坐在真旺庆 对面的沙发上 , 认真地说："现在我告诉你 , 这份文件无效 , 荣恩堂药坊是国家事业单 位 , 不是乡镇企业 , 药坊的干部受宣传部管 , 乡里没有权任免。你迅速赶回去 , 没有 宣传部的任免文件 , 你仍然是法人代表 , 是一把手 , 你要稳住局面 , 正常工作 , 保证不出医疗事故。医院是个人命关天的地方 , 马虎不得。请你相信 , 县委是会重视你反映的情况的 , 我会向县委主要领导提出来 , 争取解决好这个问题。"
听完洪部长的话 , 真旺庆的心突然松了许多 , 堵在心口的一 口气也慢慢松了下来。向洪部长道了谢以后 , 真旺庆站起身来打算迅速赶回去。正当他同洪部长握手道别时 , 突然看见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 将一份材料递给洪部长说：" 洪部长 , 这是 宋书记的批示。" 洪部长接过材料匆匆看了一 眼 , 连忙叫住了真旺庆 , 把材料递给他。
真旺庆接过材料一看 , 见是自己送出去的 , 见材料上角有一个批示 , 他认真地一字不漏地看了起来 , 在心里念着。关于风湿病医院的情况反映 , 孰是孰非 , 我不清楚 , 请月生同志组织调查组 , 以你为组长 , 进行调查 , 并将调查后的情况汇报于我 。落款是县委书记宋季波。
见真旺庆看完了宋书记的批示 , 抬起头来 , 洪月生从他的手上接过了他递过来的 材料 , 笑了笑说.“快回去吧 , 我马上召开一个部长办公会 , 认真安排一下 , 成立一个调查组 , 过两天我亲自带队来 , 这两天你要稳住大局 , 不能出乱子。" 真旺庆高兴地笑 着说：“行 , 我恭候调查组的光临。"
向洪月生道了别以后 , 真旺庆迈着轻快的步子飞快地下了楼 , 爬上停在门口的出 租车 , 叫司机快点开 , 恨不得迅速飞回去 。
看着公路两边的草木 , 他突然发现草已经 绿了 , 树上的枝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满了绿叶 , 山上山下都开满了姹紫媽红的花 , 山间的鸟儿在婉转地唱着歌 , 仿佛在歌唱着这明媚春天的到来。
出租车飞快地驶进了荣恩堂那座高大的玉雕门楼 , 稳稳地停在了门诊大楼前 。真 旺庆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 , 跳了下去 , 飞快地上了楼 , 扑向财务室这个核心部门 。当 他一脚跨进门的时候 , 见金昌松带着平化十正在与财务科长向阳说什么 , 从脸色看 , 他发现金昌松刚刚发完脾气 , 原出纳一脸哭相。
见真旺庆来了 , 向阳马上说：“真院长 , 你来得正好 。金副院长正在安排平化十到 财务科当出纳 , 我不敢接手 , 你看怎么办?"
真旺庆扫了金昌松和平化十一眼 , 轻轻提了一 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