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们?”
乌溪其格实在吃不下第二条烤鱼,沈宁接过去一边吃回答道:“不认识,以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不过我会看面相,觉得那男的一定是个负心汉。”
“这是什么道理?”
乌溪其格知道沈宁在胡扯,可是之前沈宁那幽然一叹后的十个字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看起来很般配的一对璧人,若那男子真的是个负心汉,那穿淡粉色衣衫的姐姐岂不是很可怜?
“我看他们倒是很和美,而且看那个叫柴容川的很尊重那个姐姐啊。”
“她吃东西的时候,他手里一直拿着一块手帕。她喝酒的时候,他眼神里都是关心。怎么看那柴容川也不像是个负心汉,倒是那姐姐有些冷淡似的。”
“只是……那个叫柴容川的家伙总是盯着我看,很讨厌。”
“你明明没抬头!”
沈宁诧异道。
乌溪其格叹道:“你不是教过我吗,看人不能盯着人看的,察言观色,你懂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
沈宁一窒,随即笑道:“柴容川盯着你看,是因为你生的漂亮,比他妻子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乌溪其格眨着眼睛问道:“你不在意?”
沈宁认真道:“在意,很在意。我想狠狠揍他一顿来着。”
“可我看你一直不冷不热的样子啊,也没觉得你在生气。而且那人走了,你没能打他一顿,也没看出你怎么懊恼的。”
沈宁道:“我不懊恼,是因为某些人很白痴,往往会自己送上门来讨打。”
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子上了战马之后对柴容川说道:“咱们走吧,天色将暗,还要赶到留县去投宿。”
柴容川点了点头道:“衣儿,好像你对那个少年很感兴趣?”
这话语中,不无酸意。
他看着妻子,等待着回答。
自从成婚以来,他对妻子沈蝉衣也算得上疼爱,沈蝉衣对他也很好。
唯独让他有些郁闷的是,自从成婚之后他便再也不能流连青楼画舫,可惜了青楼中自己那几个相好的女子再无鱼水缠绵的机会。
沈蝉衣出身名门,乃是唐国公沈原的掌上明珠,自幼喜欢舞刀弄枪。
虽然人生的美丽看起来婉约柔弱,但性子却直爽如男儿一般,最看不惯的便是男子负心。
所以柴容川对沈蝉衣颇为惧怕。
就连沈蝉衣的陪嫁侍女,一个个也是一身好武艺。
人家女儿家闺房中布置的都是花花草草之类的东西,可沈蝉衣的房间里挂的都是刀枪兵器。
出入时,她身边的侍女也皆是着戎装配带兵器,看起来哪里有女子的样子。
只是柴容川虽然身上有个世袭而来的郡公爵位,可家道比起即便有些衰落的沈家来还是略有不如。
所以,对于妻子他能忍一分便忍一分。
沈蝉衣瞪了他一眼道:“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夫妻二人带着护卫骑马飞驰赶路,出去三五里之后柴容川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带给岳父大人的礼物丢在微山湖边了。”
沈蝉衣停住战马问道:“是什么?”
柴容川懊恼道:“就是那块我特意选来的玉佩,刚才发现不在身上,准是之前在湖边坐着的时候遗落了,衣儿,你先赶路,我回去取了便去留县与你汇合。”
“还是别去了,一块玉佩而已,咱们过前面郡县的时候再选一块就是了,何必再回去寻找?来来回回,等你再到留县只怕天已经黑了。”
柴容川肃然道:“那怎么行,那是你和我精心为岳父大人挑选的,怎么能随意丢弃?”
“玉佩虽然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那是你我的一番心意,不能就这么丢了,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很快!”
沈蝉衣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你若真想回去,那便速去速回,只是不要耽搁太久,明白我的意思吗?”。
柴容川笑道:“明白!”
他一拨马,带着十余个护卫调转马头往回赶去。沈蝉衣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微微皱眉,心中就好像堵了一块石头般不舒服。
她身边的侍女翠儿轻声道:“小姐,郡公准是回去找那少年人的麻烦了,小姐明明看的出来,为什么不阻止他?”
沈蝉衣叹了口气道:“我若阻止他,他心里必然极不舒服,说来说去……我与他还是夫妻。”
“只是可怜了那少年,郡公武艺非凡,看那少年似是个读书人,怎么经得住一顿好打?只盼着别出了人命才好。”
翠儿皱眉道。
沈蝉衣想起之前吃的那烤鱼,幽然道:“未见得……那少年或许走了也说不定。”
烤鱼上有箭痕,她吃的时候就发现了。
柴容川心里憋着一口恶气若是不发泄出去真会将他憋坏,尤其是想起临走的时候自己故意不理那少年,本是想让对方失了颜面,可是后来想了想倒是自己落了下乘。
他自幼学习礼仪,权谋,兵法,自认为就算与那骑牛挂角而读的沈落相比也绝不会输了,可今日偏偏被一个普通百姓折了颜面。
他催动战马飞奔,恨不得立刻便回到湖边找到那少年。
才往回走了不足二里路,柴容川忽然心头一紧勒住了战马。
那战马骤然停下来啾啾的叫了两声人立而起,柴容川轻松拨转马头稳稳的落地看起来颇为潇洒。
在他后面,十几个护卫也纷纷停了下来。
柴容川之所以停下来面露愕然之色。
是因为他看到之前在微山湖边上遇到的那青衫少年,此时竟然骑着一匹异常雄峻的大黑马拦在道路前面,那少年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
柴容川惊疑道。
沈宁笑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个人最心善,知道你必然还要返回来找回面子,说不得想打死我,最不济也要打断我的双手双腿才能出气对吧?”
“估摸着你们还要赶去前面留县投宿,你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所以为了成全你,我自己送上门来让你出气,如何?”
柴容川羞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刁民!”
沈宁道:“别走这个过场了,何必做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要想动手你便快些,我还要赶回去喝我那半壶新酒吃半尾残鱼。”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柴容川催马向前说道。
沈宁耸了耸肩膀道:“千万别客气。”
柴容川冷笑了两声回身对那些护卫说道:“你们谁也不许上前,今日之事我自己来了结个痛快,若是用你们帮手,我便丢了颜面身份!”
众护卫抱拳道:“喏!”
柴容川催马向前大声道:“既然你有胆子在此等我显然也是自持练过武艺的,那我便给你个选择,步战还是马战你来定。”
沈宁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文斗还是武斗呢。”
沈蝉衣下令护卫们停下来休息等待柴容川,虽然柴容川说让她先去留县等他,但因为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她还是决定停下来。
她从战马上跃下后在路边大树的树荫下坐下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心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什么。
“小姐,莫非你还担心郡公?”
翠儿站在沈蝉衣身边,拿出水袋子递给她问道。
沈蝉衣接过水袋却没有喝,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那少年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只是越是去想越想不起来,我怕万一遇到的是故人。”
“柴容川又已经自报了姓名,将来若是再遇到岂不尴尬?咱们沈家可丢不起这个颜面,而且……”
“而且什么?”
翠儿问道。
“而且,那少年绝不是看起来那般软弱,你在湖边等我所以没有看到,那少年烤的湖鱼都不是钓上来的,所有的鱼身上都有箭痕显然是被弩箭射死的。”
“我仔细看过,所有的鱼箭痕几乎都在同一个地方,若那些鱼真是那少年射死的……我担心……”
“以弩箭射鱼而且箭痕位置相同?!”
翠儿咋舌道。她也是习了武艺的,所以才会如此惊愕,要知道射中水中游鱼需要多精准的射艺,多稳定的双手,这根本就难以想象。
鱼在水中游,看起来的所在其实是有偏差的所以射中更难,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郡公回去未见得就能讨得了便宜。
“应该不会吧……我看那少年也就十六七岁上下,怎么可能有那么精妙的射艺?”
翠儿劝解道。
“我想起来了!”
沈蝉衣忽然惊讶道。
她猛然想起,这少年自己确实见过。
三年之前她随父亲唐公沈原到怀远镇督粮,路过河阳郡的时候自己嫌马车中憋闷便央求大哥沈子城带自己下车走走,两个人逛街的时候曾遇到一个清秀俊美的少年。
当时沈子城还曾赞叹过,并且以那少年与柴容川相比,所以沈蝉衣印象很深。
她依稀记得,那个时候,那少年身后就负了一张硬弓!
“不行!翠儿,咱们回去看看!”
沈蝉衣起身道。
“不用了……小姐……郡公回来了。”
翠儿忽然语气惊愕惊慌惊恐莫名的颤声说道,沈蝉衣起身顺着翠儿的指点去看。
只见以风流俊美闻名的柴容川被几个护卫搀扶着下了马正往这边走来,他身上衣衫已经看起来满是尘土,跛了一条腿走路一瘸一拐的。
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两个眼眶都被人打成了青黑色,嘴角肿起来老高,看起来就好像一只瘸了腿的熊猫一样可怜。
再看那十几个护卫,居然没一个完好无损的!
沈蝉衣一惊,怎么也想不到那少年竟然有如此手段,她连忙迎上去,本想劝解几句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柴容川看着妻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忍不住流出两行老泪:“那个家伙,太他娘的无耻了!”
数里外,某人骑着大黑马哼着歌儿往湖边返回,想起之前那一场架打得也算酣畅淋漓,随即惬意的舒展了一下双臂。
喃喃道:“原来所谓的大周年青一代翘楚也是个傻子,说好了一人打一人三拳,又没说好不许躲的。”
“石头剪刀布是我赢了所以先打你,你就不会躲吗?轮到你打我,难道我也不躲吗?”。
他想起不知在哪的姑姑林净秋,叹道:“看面相就知道你是个负心人,姑姑说了,这种人打了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