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阳趁黑起身,侧耳靠窗,捕捉翻越院子之人的动静。
来人脚步轻微,轻轻一推豆三娘的房门,身如鱼滑般进了屋。
丁云阳借着豆三娘房间的灯火,看着火烛下拉长的身影,若有所思。
丁云阳是个具备成熟思辨的男人,不管来人目的何在,黑衣夜行,动机都是令人起疑的。
何况深夜男女单处一室,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丁云阳看着在屋子另一侧熟睡的席花琪,不动声色的身影一晃。
丁云阳从后窗出,随之展开太卜连影迷踪步的身法,轻悄悄的上了屋顶,寻探个清楚。
“师妹,正如我白天所言,所得消息核实无误,你我隐姓埋名七八载,是时候抓住这次机会,手刃蒋保育这个恶贼!”
说话者是一个男人,他虽然压低了嗓门,但怒气与悲愤的情绪使他本就邋遢的面目显得可憎。
“三师哥,既然恶贼蒋保育腊月二十三将在龙津镇栖身。这次机会咱两确实不容错过。”豆三娘眼角一红,又落下了泪水,压着声抽泣:“爹爹……俊浩……孝全的血海深仇,必须血债血偿!”
“那你白天,为何匆匆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男人不解的看向豆三娘,见其不语,眼色却很坚定又是柔和的看向豆三娘:“今夜,为了豫锋镖局,为了无辜枉死的人,你我就该商讨个行动方案来。”
“我……”豆三娘欲言又止。
丁云阳听音辨人,又从屋顶小洞眼瞄了下去,观其装扮,开口说话的男人,竟是十天前的邋遢汉子。
丁云阳若没记错,他的名字是叫白岩浪。
“白岩浪竟然是姐姐的师兄?”丁云阳想起十天前豆三娘飞刃直射邋遢汉子的态度,将其逼走,此刻难以理解姐姐的行为。
豆三娘一脸愁容,坐在油灯下,浑身似觉特别冷,故而今夜还特地点了蜡烛。
豆三娘调整了情绪,随后冷脸道:“三师哥,这些年,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把蒋保育碎尸万段,把石三块的尸首从坟地里刨出来火烧成渣,把何伟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鞭尸三千遍。谁曾想石三块、何伟先后离世,如今就这蒋保育,我定要亲自手刃,方才甘心!”
“师妹,三年前恶贼之首石三块已死,如今就剩下蒋保育一人,合你我之力,击杀蒋保育,定能手到擒来。”白岩浪站在桌子前,信心满满道。
“三师哥,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豆三娘心生起疑,又道:“这七年来,蒋保育总是躲在大宅里,偶有出行,也是三四十人围护,你我几番都很难接近他身。这次他怎的突然想起只身前来桑拓县查看产业?”
白岩浪咬牙切齿,长叹一口气,道:“七八年了,咱们的豫锋镖局还有多少人记得?也许是这恶贼放松了警惕,认为没有人记得这段血仇!”
豆三娘看向烛火,道:“若是如此,天赐良机,咱们何不等到他到了桑拓县再动手?”
白岩浪道:“桑拓县有他的产业,那肯定有他的帮手。离这百里的龙津县可没有蒋保育的产业。你我联手,快马加鞭,一夜就可到达龙津镇,将他斩杀,再回桑拓,也没有人起疑。”
豆三娘点了点头,认为可取,毕竟即将过年,汉鼎江湖死个一两个武莽之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何况现在的衙门查案也大多出工不出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人只管吃饱喝足。
干甚个鸟用的为民实事?
白岩浪看着双手,自信道:“师傅传授给我的燕东红拳已有成效,再加上这四五年来苦练师爷的绝学虎尾镰,定能斩下蒋保育恶贼的首级!”
豆三娘“嗯”了下,肯定的点了点头。
豆三娘看着白岩浪,似有担心,暗想爹爹生前就曾说过这白岩浪的武学天赋并不高明。
但能肯下功夫,日后也能成为拳掌功夫不错的江湖高手。
至于帮手?
完全没有。
自从豫锋镖局坍塌后,那些个平日里称朋道友之人早已消失不见。
但目前这个状况,错失机会,下一次便于动手的时机还不知道需要等待多久。
豆三娘决心要复仇,也不拖拉,但在做决定前,道出了最为忧虑的一件事:“但如今,我们这一去,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白岩浪不解的看向师妹豆三娘,摇了摇碰头,随后道:“他两又不是亲生的,那个小子可是滑头的很,何况你的亲生儿子孝全早已被……”
豆三娘连忙让白岩浪小声,但眼角之泪又奔涌而去。
白岩浪眼神射出短暂的神气精光,道:“师妹,想当年咱们洛阳府豫锋镖局,八百镖师也是赫赫威名,声名远播,雄震南北两豫千里之地。如今豫锋镖局落寞无痕,已死之人,丧魂无归,落得这番下场,怎可舍弃大仇不报?”
“当然要报仇,但这两个孩子……”豆三娘无法说出后面的舍弃不下这四个字。
白岩浪似乎没有听豆三娘说的话,眼神变得发狠,又有落寞,也有懊悔之意,道:“若不是叛徒何伟勾结西塞铁手敖克金的徒弟石三块、黑风寨的木高升以及蒋氏兄弟,内外联合,羊山劫道,大师哥、孝全、还有师爷,还有你的父亲也不会惨死呐!”
豆三娘当然知道其中事情的曲折,此刻又被白岩浪这么一提醒,含泪痛诉:“都是这两个恶贼,害得我们人不人,鬼不鬼,搞得我们家破人亡,此仇必报!”
“那明日我们就先启程,先行埋伏?”白岩浪试探道。
豆三娘道:“后天吧。明天我……我还想见见丫子。”
白岩浪见状,无可奈何,似有准备,掏出一粒白色药丸,道:“师妹,这是安眠的药丸。将它一分为二,给他们服下,这样两个人的药性豆少了点,也能睡上三四天。我们到时候办完事,早点回来,他们也不会发现我们不在。”
豆三娘看了看小药丸,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丁云阳见这白岩浪眼神又显得深情的看向豆三娘,直到起身离去,才悄无声息的回到屋内。